大头趴在地上，额头上渗出浓郁的鲜血，眼睛毫无焦距，泪水顺着脸庞往下流，喃喃自语道，“爸爸是为了救我才死的！”
一想到如今食不果腹的日子，大头妈就恨不得把地上的人活活掐死。
当年要不是大头贪玩，他爸也不会死！
这年头，家里没有男人，没有劳动力，怎么过日子！
都是他的错！
大头妈想到这，又是一顿毒打，“灾星，你给我滚，以后要是敢进这扇门，我打断你的腿！”
大头妈抓起他的头发，又是脚踢拳打。
大头身上遍体鳞伤，纵横交错的伤痕像丑陋的蜈蚣。
额头上的血迹仿若一朵朵盛开的梅花，像冬日红红里的火焰。
正在灶房做饭的二皮听到这边的动静，立即跑过来，扑在大头身上，用祈求的目光看着失去理智的妈妈，“妈，别打了，再打下去，会死人的。”
大头妈凶神恶煞地看着大头，说出来的话令浑身的血液凝固在一起，“死了更好！早知道他会害死你爸，当初就不该生下这个灾星！”
二皮紧紧抱着大头，低头看着他身上的伤，瞳孔倏地紧缩，心里一阵阵抽疼，含着泪说道，“大头，哥哥会保护你的！”
大头妈像刚逃出来的猛兽，逮着谁就打谁……那拳头狠狠地落在二皮背上，痛得他龇牙咧嘴，脸上一片扭曲，闷哼了几声，“妈，爸要是知道你这样对待大头，他肯定不会原谅你！”
爸爸用生命救下的人，怎么能让她如此糟蹋！
这番话，让大头妈浑身僵了一下，握着拳头的手不再继续，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球一样，瘫软在地上，猩红的眼睛看着紧紧扑在一起的两兄弟。
沙哑的声音带着痛苦不已的情绪，“大头，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
眼不见为净！
只有这样，她才能控制所有情绪！
二皮无法置信地看着她，撕心裂肺地大吼，“妈——弟弟才多大！你让他去哪里！你怎么能这样！爸在世时，最喜欢弟弟，而你却这样对他，你对得起死去的爸爸吗！对不起怀孕十月的自己吗！”
二皮每说一个字，大头的心就要痛几分。
爸爸过世后，他过的一日不如一日，不但吃不饱，还要遭受毒打！
有时也会想，要是再大一点就好了，就可以离开这个家，可以这个伤心的地方！
大头妈猩红的眼睛流出一滴血泪，像疯狗一样嘶吼着，“不，我没有这样的孩子，滚，给我滚，我不想再看到你！”
说完，用力推开二皮，把大头从地上拽起来，扬起手又是一个耳光挥过去，沙哑的声音带着决裂，“滚，这个家，没有你的一席之地，我不想再看到你！”
大头的脸被泪水覆盖着。
耳朵传来嗡嗡嗡的声音。
失魂落魄地看着凶神恶煞的中年妇女。
胸口传来一阵阵绞痛，呼吸愈发困难。
大头妈还要继续对他使用暴力，二皮挡在两人中间，一个耳光落在他脸上，瞬间多了五个大小不一的手印，嘴角渗出少许的血迹。
二皮无助又痛心地看着自家老妈，泪水顺着脸庞往下流，滑入嘴角，和鲜红的血融合在一起。
大头妈意识到自己打错人后，用力把二皮扯开，责骂道，“你挡在中间干什么！”
二皮双膝跪在地上，痛苦地看着她说道，“妈，家里就只要我们三个，为什么不好好相处！一定要弄到家破人亡，你才心甘吗！”
这话就像猜到大头妈的痛楚一样，她瞬间跳了起来，指着大头骂道，“弄得家破人亡的是他，要不是他，你爸也不会死；要不是他，日子也不会过得这么煎熬，全是他，全是这个灾星造成的！”
大头看到哥哥为了自己和妈妈吵起来了，心如刀割，良久，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似的，痛不欲生地看着二皮，悲痛欲绝地说道，“哥，别和妈妈吵架，我离开，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说完，恋恋不舍地扫了下一贫如洗的家，眼里有绝望，有痛苦，有不舍……有太多太多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小身板也很痛，但和心里的创伤比，根本算不上什么！
二皮紧紧拉住大头，撕心裂肺的声音大吼着，“你这么小能去哪里！我不允许，不允许你走！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人死不能复生，为什么一定要拿死去的人说事！”
这句话，是对着自家老妈——刘桂花说的。
大头使出洪荒之力挣开二皮的手，满脸泪水地往外跑。
刚出院子，一道“轰隆”的雷声在空中砸响。
大头吓得浑身一抖，失魂落魄地望着天空，苍白的唇微微颤抖着，“我能去哪里！”
☆、第18章 像被丢弃的流浪狗（三更）
大头还在为以后的住处心慌，就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
他知道那是哥哥的脚步声！
大头不想哥哥在中间难做，于是拔腿就跑，躲到沈佳琪家后院放置干柴的地方。
雷声依旧，紧接着，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
雨水打在二皮身上，但他没有放弃，围着整个沈家村找了一圈，没找到人，又跑到村口找了一圈，依然没看到人。
二皮心灰意冷地瘫坐在地上，雨水打在他身上，感觉不到一丁点冷意，而心里的恐慌则像深不见底的悬崖，飘出寒冷的冰霜。
他沙哑的声音伴随着雷鸣在空中响起，“大头，你在哪！你出来好不好！哥哥会保护你！”
“大头，求求你出来吧！”
“大头，快出来吧！”
悲哀的声音和雷声交织在一起。
——
震耳欲聋的雷声断断续续响起。
雨点像断了线的珠子纷纷落入地面。
躲在干柴后面的大头探出半个头，望着漆黑的天空，瘦小的脸全是茫然和对未来的恐惧。
他从干柴后面走出来，正准备离开，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你还没回家！”
大头的小身板僵了一下，双手捂住被指甲刮伤的脸，摇头说道，“我……”
刚说出一个字，沈佳琪眼尖地看到他手上的血迹，一个箭步来到他面前，眉头问道，“怎么回事！”
离开前，还好好的！
这会身上全是伤痕！
一看就知道是暴力导致而成！
大头眼神有些闪躲，幼稚的声音夹杂着难受，“不小心摔的！”
他不敢说真话！
他怕琪琪姐看不起自己！
沈佳琪抓住大头的手，下一秒，便看到他的脸和手臂全是抓痕，额头上的血迹被汗水冲了一部分，隐隐还能闻到缥缈的血腥味。
沈佳琪瞳孔紧缩，一股无名火往上冲，声音带着冷意，“谁打的？”
大头吞吞吐吐地看着少女，眼里的泪水像珍珠一般聚集在一起，吸了吸鼻子说道，“我妈打的！”
这几个字，仿佛费劲了他所有的力气。
瘦小的脸毫无血色，眼睛泛红，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不知道是害怕，还是雨水打湿衣服的原因。
沈佳琪低头望着大头，一些忘却的记忆渐渐浮上心头，明亮的眼睛闪烁着不明的光。
如果记忆没出错的话，前世大头被刘桂花赶出家门，直至死也没回过沈家村。
沈佳琪伸手揉了揉大头，用怜惜的目光看着他问道，“大头，想留在我家吗？”
大头诧异地看着沈佳琪，似乎还没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沈佳琪又说了一遍，“你可以留在我家吗！”
这句话简单易懂，却又蕴含着无数的暖意。
大头怕自己给沈佳琪带来麻烦，犹豫许久才问道，“可以吗？”
沈佳琪脸上带着如春风般温暖的微笑，轻轻点头，“嗯——”
大头空洞地看着她，好不容易控制的泪水再次往下流，“琪琪姐，我妈不要我了，她要我去死……”
大头像是找到了倾诉的对象似的，幼稚的声音带着压抑和前所未有的痛苦。
他每说一个字，沈佳琪的心就会抽一下。
说到最后，大头直接扑入沈佳琪怀里，嚎头大哭，断断续续的声音全是委屈和难受，“琪琪姐，是我害死了爸爸，我是灾星，我不能害你，不能留在你家！”
沈佳琪双手抓着大头的手臂，轻轻推开他，蹲下身眼睛和他平视，“大头，你不是灾星，你是你爸爸舍命救下的，必须好好活着，活出一个人样，最好把你爸爸的那份也加进去，只有这样才不会辜负你爸爸的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