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里都是血,等父皇过来时,熟料,看着只剩一口气的延礼皇祖母突然睁开了眼睛,说了一句话……”安乐公主声音颤了颤,显然当时她也在场,“延礼皇祖母说咒父皇断子绝孙,说完就……不行了。而后处理寝殿的人发现延礼皇祖母手边有张被血染没的符纸,我们一碰那张符纸,符纸就化作飞灰……”安乐公主显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眼巴巴的看着她,“我是不大懂这些阴阳术的,你们阴阳术里有这种东西么?”
卫瑶卿很认真的听着,点了点头。
看到面前少女脸色凝重了起来,安乐公主不知道为什么松了一口气,她觉得面前的少女应该是猜到了什么。
“这种事情,看的人心惶惶的,父皇担忧不已,便宣了那位天光大师的弟子裴先生进宫,裴先生说这是……”
“咒!”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来自安乐公主,一道来自卫瑶卿。
显然通过安乐公主的叙述,她已经大概听明白了,“这是咒,咒符,需要极高的阴阳术造诣才能做到,而且反噬十分凶险,但是这种符咒有个好处,那就是如延礼太后这般不会阴阳术的人也能用,但不会阴阳术的人发动这种符咒要能发动必须满足某些特殊的条件,譬如嫡亲血脉的血等等。”
两位身份尊贵的太后互相捅刀,这种事情,大楚四百年此前还从未有过。真要传出去,那当真是要被天下人所耻笑的。
“你来之前,阴阳司两位擅长炼丹的天师已经到了,被请进去了。”安乐公主指了指内室的方向,“但现在还不曾出来。皇祖母她们毕竟已经……这身后事要麻烦,这咒更麻烦。我从未见过父皇如此生气的,举了刀就……”
安乐公主话说到一半,似乎是察觉到自己说漏嘴了,连忙住嘴不提了。
卫瑶卿也不以为意,才同安乐公主说了一会儿话,那先时在宫门口引她入宫的公公就来带人了:“陛下请卫天师进去。”
“你小心点。”安乐公主似乎有些紧张,“父皇正在气头上。”意思是说话定要注意,千万别惹了陛下。
卫瑶卿道:“我知道。”
……
显然内室已经处理过了,绒毯是新换的,墙面上也擦拭过了,但对于卫瑶卿,即便如此,那股空气中的血腥味依旧没有散去。
梁妙真和柳离就在前头跪着,裴宗之站在一旁,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卫瑶卿上前:“参见陛下。”
“起来吧!”明宗帝脸上的神情是以往没有的阴翳。这个矛盾的天子,以往从未露出过这样的神情,以至于卫瑶卿看了他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连忙低下了头。
“卫天师会解咒么?”明宗帝开口了。
卫瑶卿沉默了片刻:“小臣并不擅长咒这一科。”
“那朕要你们这些废物何用?”一只鎏金的香盒被扫罗倒地,滚落到了她的脚下。
卫瑶卿连忙跪了下来,顺带低头瞥向一旁的梁妙真与柳离,目光与两位女天师错了一错,心下了然,都是不肯直言的,便又自顾自的低下了头。她们推说不会,陛下势必重怒,保不准还要受罚。
但一句“不擅解咒”总比说实话来的好。
阴阳十三科之一的“咒”是没有办法解的,要破咒,要么想办法在施咒者身上动手脚,让施咒者在咒术生效之前被反噬;要么叠咒,用另一咒来想办法抵消“咒”的危害。
譬如有人被咒“会遭遇横祸”,那么可以用叠咒“大难不死”来破解,但这种解法很难,而且咒多数狠绝,能用叠咒解的方法不多,这一次这个方法可不可以她并不清楚,所以不敢揽在身上。至于第一种,延礼太后都死了,更不行了。
所以,这真话至少现在她不敢托大直言。
第619章 邪术
“那就即刻传急令下去,把李修缘给朕召回来。”明宗帝一拍案几站了起来,大步向外走去,走到殿门时,他身形一滞:“裴先生,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你了。”
“是,陛下。”裴宗之低头应了下来。
卫瑶卿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中诧异。以往陛下对实际寺的人有多么看重尊敬,她是亲眼所见的。可眼下这行为,虽然与她们相比,明宗帝对裴宗之还是尊敬的,但比以往那等尊敬不大一样了。
以往恨不得把人放在头上供着,眼下么,却也开始借用皇权要求裴宗之了。
等到陛下离开之后,殿门被关上了,外头有脚步声与人声交错在了一起,似乎是安乐公主在问“怎么把殿门关上了?”
守在门口的侍卫回道:“裴先生与几位阴阳司的天师在里头做事,陛下吩咐,不得打扰。”
“那我能进去看看么?”
“公主请回吧!”
“真的不行么?我就看一眼。”安乐公主似乎想再试一试。
“公主请回吧!”侍卫依然不为所动。
“那好吧!”安乐公主语气有些恹恹的,徘徊了片刻之后,还是离开了。
听到了外头声音的三人脸色微变,这是要把她们囚禁起来,还是?
“莫要乱想,有些事需要你们三个来做。”裴宗之说道,“起来吧!”
三人起身,看向裴宗之,她们还不至于犯傻,这位裴先生做的事情看起来就像是陛下的要求,也不知陛下要让她们做什么。
“跟我来!”裴宗之说着转身,绕过前厅向后头走去,三人跟着,皆面面相觑。卫瑶卿察觉到有人拉了拉她的袖子,回头,却见拉她的柳离朝她比了几个口型: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卫瑶卿摇头,回以唇语:我不知道,我也才授命前来。
麻烦了。柳离朝她动了动唇,“说”道,警惕的跟在裴宗之的身后。
后厅的冰床上摆放着两具尸体,似乎已经有人清理、整理过了,虽说其上都盖着白布,但依稀还是能从露在外头的衣角上看出几分端倪的,其中一位穿的是最高等制的“凤袍”,还有一位穿的似乎是囚衣。地位高下,显而易见。
“裴先生,”梁妙真看了眼身后的柳离和卫瑶卿,一个是自己的弟子,一个是未及笄的孩子,她便主动站了出来,“解咒真非我等所擅长。”
她和柳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两位太后同时薨了,这屋子里又有还未散去的血腥味,总让她们有一种不好的感觉。陛下又问“解咒”,自然无人敢应。
“没让你们解咒。”裴宗之说着,掀开两句尸体上的白布,虽说早已料到这里的是何人,可乍然看到两位太后的逝容,还是让几人吓了一跳。好在阴阳司的人成日跟鬼魂死人打交道,很快便镇定了下来。
裴宗之走向穿着囚衣的延礼太后,虽说穿着囚衣,但显然的延礼太后的容貌看起来比一旁的延禧太后要年轻的多,一个养尊处优了半辈子,一个过了半辈子阶下囚的生活,自然不能同日而语。只是看着眼前的两人,两位太后是亲姐妹,这一点不是秘密。一个生前尊荣,死后凄惨;一个生前受尽折磨,死后凤袍加身,这对比,只让人生出一种讽刺感,也不知哪一个更好些。
“会拘魂、炼魂么?”裴宗之走到延礼太后的遗体旁,开口了。
他说这话时没有一点先兆,语气也是淡淡的,只是这话语的内容却让几人瞬间变了脸色。
“这是禁术!”梁妙真惊呼了一声,“害人的禁术啊!”
“会……还是不会?”裴宗之没有理会她的质疑,再一次开口了。
梁妙真似乎还想说话,一旁的弟子柳离却连忙拉了拉她的衣袖,抢先一步说道:“我们看过,虽说没有做过,但可以试着学一学,是……是吧?卫天师?”
对上这位女天师巴巴的眼神,卫瑶卿点了点头:“是。”
“如此便好。”裴宗之道,“延禧太后的后事需要几位帮忙,要让太后极近荣光。至于此妇,”裴宗之看向一旁的延礼太后,“等五七那一日,你等想办法拘魂、拿住她炼魂。”
习阴阳道的人认为,人一死,便魂魄离体,为阴路鬼差带走,在阴阳两路间的七座桥梁间游荡七日,等到五七那日魂魄会游荡到生前皮囊所在之处,过了点,便彻底永隔了。而且之后,这魂魄的生前事会逐渐淡忘,直至彻底不记得,有一些阴差阳错或者人为留在世间作怪的就是这些七日之后没有被鬼差捉走的鬼怪,需要靠活人的阳气心血来维持自己不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