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斐记起自己第一次上高中那天，余老二扛着个木头箱子从余家村徒步走到镇里学校的情形，余老二在路上不停的换肩膀，她说要帮着抬一会，余老二怎么都不肯。
那天余老二削瘦并不高大的背影一直印在余斐的心里。
“爹，你就甭管了，下次我给你带去，我都多大了，拿得动！”余斐说着，赶紧扯着余老二走，省的余老二又叨叨。
余老二果真还是叨叨了几句，但是很快就被别的东西吸引了目光。
集贸市场里面已经进驻了几家卖海鲜的，有一种毛蛤，是高秀娥最喜欢吃的，可是余老二一直没有买着。
“还有这个卖！”余老二喜得合不拢嘴，“你娘跟我结婚的时候，我去北海，从人家出海的船上捡了一兜子这个，回去煮了煮蘸着蒜吃，你娘吃好了，这些年一直想着，可惜前些年不让随便出海，也没地买，想不到终于有卖的了！”
余斐一愣，余老二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这些，她瞬间有些自责，其实自从她从高中辍学之后，她就心里有气，甚至有些埋怨余老二没本事，让余老大家压一头，甚至结婚，她也没有多想，就想着反正就这样一辈子了，有点破罐破摔的意味，后来余老爷子要她嫁给王麻子，余老二宁可分家也不让她嫁，她的心里这才开始又重新接受余老二。
“给我称上五斤！”余斐赶紧对那个商户说道，掏出五块钱来。
“哎呀，余同志吃哪里还能要钱？”那商户说着，也没称，用秤盘子挖了一秤盘子，看了看余老二手里的网兜，回身找了个编织袋子，给余老二倒上。
“不要钱我就不要了！”余斐坚持给钱，丢了那五元钱给那商户。
那商户赶紧追出来，怎么都不肯收钱，最后折腾半天，那商户收了两元钱。
余老二提着那编织袋子，看了一眼余斐，“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余斐赶紧说道：“没有，爹，这毛蛤平日里就是五毛一斤，这些也就三四斤，两块钱他没亏！”
余老二这才放心，说道：“不是咱的东西不能拿，不管到啥时候都这样，你可得记住！”
余斐点头。
买上了东西，余老二说啥也不逛了，余斐也就送余老二去车站。
在车站，余老二又嘱咐了余斐好几句，最后说道：“夏侯廉那事，过去就过去了，等着你分了工作再说，到时候吃国家粮了，在城里找个跟你差不多条件的，这样咱们都安心！”
余斐明白余老二的意思，跟她差不多条件，也就是死了老婆的，毕竟那个年代还不流行离婚。
余斐点点头。
余老二拍了拍余斐的肩膀，这才背着编织袋子上了车。
等了一会儿，车子开了，余斐跟在车后面，走出汽车站这才停住。
余老二坐在最后排，看着余斐瘦小的身影，忍不住再次抹了抹眼泪。
儿女就是来讨债的，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是爹娘的心头肉，都放心割舍不下！
余老二到了镇子赶上了去余家村的最后一趟车，又回到了余家村。
高秀娥今天找了余老二一天，傍晚了才见他背着个编织袋子从村外回来。
“这是干啥去了？”高秀娥问道，提心吊胆了一天，见到余老二这才放心。
“去市里看闺女了，你瞧，闺女给你买的毛蛤，今晚煮了，再烫上壶酒！”余老二将编织袋子交给高秀娥。
高秀娥打开编织袋子看了一眼，一瞧那毛蛤就愣住，“哪里来的？这东西可是十几年没吃了！”
第269章 日子好了也不能忘记过去的苦日子
“可不，这是海里的，不是河里的，不好淘换，去看大妮子，看见了，大妮子给你买的！”余老二十分的得意，“今天我瞧见大妮子穿制服了，米黄色涤卡布的，肩膀上还有红布包边的软肩章，真好看！”
“真的？”高秀娥忍不住有些羡慕，她也想看到余斐穿制服的样子呢！
“等下次我带你去，市里就是好，啥好东西都有，你瞧，连海里的东西都有！”余老二显摆道。
高秀娥顿了一下，抬眸望着余老二，“你咋想起去找斐斐了？你该不会将家里的事情跟她说了吧？”
余老二进了屋，“我傻，我跟她说这些烦心的事情干啥，我本来是去找夏侯廉的，他办的事情半里不落的，李翠兰又整天的嚎，这事儿得解决不是？我跟他说了，让他将余爱国调回去读高中，就当没中专这事儿发生过，也省的让李翠兰赖着！”
高秀娥一惊，“你去见夏侯主任了？你可问了他两为啥散了？”
“没问，但是据他说，是咱们妮子不愿意的！”余老二说道。
高秀娥一愣，立刻就拍了大腿，“怎么可能啊，斐斐怎么可能……”
“所以老婆子，我觉着夏侯廉一定干了啥不好的事情，不然大妮那孩子那么懂事，不能这样！”余老二说道。
高秀娥实在想不出夏侯廉能干出啥事来，忍不住再次叹了气，“你说该不会是咱家斐斐上了学，心气高，想要飞吧？”
“胡说八道！”余老二冷了脸，“别人能这么想，你能这么想？咱家大妮是那样的人？一定是那个夏侯廉做了不好的事情！”
高秀娥叹口气，“你说咱们在这里猜来猜去，你就不会问问！”
“我问了，人家会说吗？咱们老了，孩子的事情咱们也管不了，只要平平安安的就成，这谁跟谁一辈子，都是有数的，大妮跟夏侯廉不能在一起，那是缘分没到呢！”余老二一边说着，一边拿了一个洗脸的木盆进来，将毛蛤全都倒在了里面说道，“别管那么多了，赶紧洗洗，我这都饿了！”
高秀娥赶紧端着盆子去天井里水井旁洗。
毛蛤洗净了，放在大锅里用水掠了，盛在一个大陶瓷盆子里，高秀娥还去捣了蒜，放上酱油，倒在小碗里，趁热扒一个，蘸了蒜泥，那味道真是鲜亮的很！
余鱼儿吃的不亦乐乎，这可是他人生第一次吃毛蛤。
“就是斐斐跟安安不在家，不然的话……”高秀娥一边吃一边忍不住念诵。
“二姐才不缺呢，她有大饭店，想吃啥点啥，还不花钱！”余鱼儿说道。
他之前去镇子的时候，就想着去余斐的那个饭店去好好的吃上顿，后来因为没跑了第一，他心里憋气，就自己花了两毛钱回来了，这过了几天，这事儿过去了，心里就有点后悔。
他馋饭店的兔子肉了，平日里他家偶尔也吃个兔子肉，可是没饭店做的好吃呢！而且饭店还有那种炉子，一边吃一边加热的，吃两个小时那兔肉都不会凉！
“你以为你二姐跟你似得，光会吃？”余老二说道，“你二姐想法子赚钱呢！”
余鱼儿嘿嘿的笑笑，这次一次扒了三四个放在碗里，一口一口蘸着蒜泥吃，真是过瘾。
“如今生活是越来越好了，这东西是海里的，以前哪里敢想！”高秀娥说着，心里美滋滋的。
“大妮那个农贸市场我瞧了，啥东西都有，我寻思着，以后咱们这边起了集，可以让老四去上点新鲜东西回来卖，如今大家卖了萝卜丝子，都有钱，应该舍得花！”余老二说道。
高秀娥叹了口气，她是不想招惹余家的人了，虽然余老四这两年一直跟着他们做小百货，走街串巷的，她跟老四媳妇也算是合得来。
“行了，只要余爱国回去读高中了，这事儿就过去了！”余老二说道。
“爹，今天来了个城里人，去爷爷家了，说是要买毡帽子，说是现在有个什么电视剧，叫啥来着，什么滩？那个余国成也没学明白，反正就是那个毡帽子值钱了，说是爷爷都乐得合不拢嘴了！”余鱼儿突然说道。
“值钱就值钱，不管咱们事情！”余老二说道，掰了块白面馍馍给余鱼儿，自己照旧吃了烤玉米饼子。
“她爹，又不是没有白面，咋还吃玉米饼子？”高秀娥忍不住说道，“安安给了咱们不少钱呢！”
“我习惯了，那白面太细，不拉着嗓子我还咽不下去！”余老二说道，“再说这日子是好过了，但是不能忘记以前的苦日子，什么都得省着来，娃赚钱也不容易不是，一边上学一边赚钱！”
高秀娥点点头，也吃了玉米饼子。
“你吃白面馒头就成，你嗓子细，这个难咽！”余老二抢了过来，又将剩下的毛蛤推到高秀娥的面前，“快吃吧，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也别放到下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