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温苼的提示,周北宁没回知府衙门,直接去了她口中所言的威远镖局,刚到门口,就听得里面热闹得很,门口没人守着。
周北宁下了马,抬步走进镖局的大门,结果脚步一迈进门槛里,就看到练武场上坐满了难民,还有几个躺在担架上的,有郎中替他们看伤,一看便知道是方才在知府府衙前闹事的难民。
看来,威远镖局收了不少难民避难。
周北宁回过头,让穿了便装侍卫们在外面候着,他独自一人走进去,找了一个忙里忙外的伙计问,“你们这谁是当家的?”
伙计一听,抬起头来看向面前的人,一脸的雍容华贵,一看就不是他们之中的人,再打量一下他身上的穿着,脚踩织锦云纹靴,腰间挂着佩玉,身上制成长袍的锦缎缎面光滑,穿得比城中的公子爷还要好,他微微眯眼问,“你是何人?”
见他警惕性十分的重,周北宁沉下眉头,“我是之前帮太子殿下办事的官吏,有急事要找你们总镖头。”
再仔细打量他一眼,伙计的才将他带到后院中,让他候在院子里,上前对屋中的人禀告道:“总镖头,有人寻您,说是之前帮太子殿下办过差事的。”
里头的人沉默半晌,方才缓缓开口,“让他进来。”
“是。”
伙计退下,拱手让周北宁进去。
他人一进去,屋门便被关上。
里面的虎头座上,坐了一个大汉,虎面雄风,面向看起来不太好惹,“朝堂派来的官差没有把你抓进去?”
卫霹刃一双浓眉大眼盯着眼前的人,脸上一片唏嘘。
“这么多官吏,总会有那么一两个漏网之鱼。”周北宁顺着他的话往下搭腔。
他没瞧出端倪来,只干笑两声,“还不知道你贵姓?”以往他只跟蒋太厉接头,至于整个江北城中,有多少官吏与他们捆绑在一起他不知道,只知道自己拿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就行,其它的他一概不接手。
“总镖头不需要知道本官的官衔,我只想给你透露一个消息,朝廷这回派来的官差手里多了一千万两赈灾灾银。”
周北宁敛下眉头,努力扮演一个老成的贪贿官吏。
卫霹刃的脸上一惊,“你说的可是真的?!”朝廷派来的官差刚来几日,他还摸清对方的来头,只知道对方今日将之前参与太子殿下贪贿一案的官吏都抓了进去,这才趁机让达智刚去引发暴乱,想从中再捞一笔。
此刻听到这个消息,他自然震惊不已。
“不然本官怎会这么着急来找总镖头?”周北宁勾起嘴角,眼中露出狡黠来,“一千万两白银啊,到时候总镖头可以拿大头,我拿小头就行,毕竟本官不能出力,只能出些计谋。”
眼前的人,像是已经计划好了,来寻他合作的,同之前的蒋太厉一样,只是这人的来头太过奇怪。
卫霹刃没有答应下来,“我只是一个粗人,不知道大人的头衔,此刻朝廷派来的官差就在江北城中,若是大人引我入局,到时候自己溜了,我成了瓮中鳖又当如何?”
到那时,他可是连哭的地都没处找了。
“那好,这两日我会让总镖头看到我的诚意。”知晓他在权衡利弊,周北宁没再急着下饵,见好就收,从长椅上站了起来。
“好,就这两日,我等着看大人的诚意。”卫霹刃没为难他,让刚才的伙计打开屋门,将人放走了。
回到马车上,周北宁重重击了一下茶桌,桌面的茶盏里溅出几滴茶水来。
看得出来那个卫霹刃小心谨慎,这几年他将自己的身份掩护得很好,一边收复难民,一边跟江北的官吏相勾结从中获利,江北的难民们对他深信不疑,就算是朝廷找到了证据,只怕那些难民也不会信,只会觉得是朝廷在骗他们。
周北宁皱了皱眉头,头有点大。
而自从那日匆匆从宇文青云的屋子里退出去后,楚无念想再寻偷溜进去的机会都十分的难,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只能在他的院门外干着急。
“你鬼鬼祟祟地在这干嘛?”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喝斥声,将她吓了一跳。
她急忙转过身子,朝身后的宇文池落低首,“小姐,奴婢,奴婢今晨到小将军的府里清扫时,不小心将身上的平安符弄掉了,那是奴婢的生母生前留给奴婢唯一的一样东西...”
她哽咽着说道,眼泪说掉就掉,这样才真实。
宇文池落仔细凝着眼前的人,“是你!”想了一会儿她才想起来她是那日帮她赢了宇文青云的丫鬟,她这人平日里虽蛮横些,可却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谁帮了她她都会记在心上,“那你跟我进来!”
说着,她便直接拉起楚无念的手,将她扯进宇文青云的院子里,“在何处掉落的你可还记得?”
将人扯进去后,她才低声问她。
“奴婢是先扫了外边再扫里屋的。”楚无念也不再含糊,张口就胡诌,将搜寻范围扩大一点,这样才能不惹她起疑。
“那你赶紧去找找看吧,绿珠,你也帮着她一块找。”这丫鬟都说了是她娘亲生前送的,想必贵重得很,她也不想让那个平安符就这么丢了。
“是。”
绿珠应道。
“谢小姐。”
哭着道谢后,楚无念才抬步往前走。
“怎么了?”
刚练完武的宇文青云,看着她们三人往他的院子走来,皱了皱眉。
宇文池落将他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道:“那个丫鬟的平安符掉在你的院子里了,方才我过来时,看到她在院子外徘徊了许久,一问才知道是想进来找东西的,哥哥,那可是她娘亲生前留在她的唯一一样东西,你就让她进你的屋里去找找吧。”
难得的,宇文池落对府上的下人说起话来。
宇文青云疑惑地看她一眼,又看一眼那低眉顺眼啜泣的丫鬟,眼眸一闪,“是那日射箭让你赢了的丫鬟?”
“对...”
宇文池落抿抿唇,应出声来。
“我说你怎会忽然这么好心。”宇文青云轻嗤她一声。
“那哥哥这是答应了?”
宇文池落扬扬眉,晃一下这人的手。
“嗯。”
宇文青云点下头,凝了面前低着头的丫鬟一眼。
“谢小将军。”
佯装感激涕零地感谢这人一声,楚无念拔腿就往他的屋子里跑,那副焦急的样子,说是进去寻东西的,还真没什么出入。
宇文池落将他拉到石凳上,拿出泛舟回府那日买的两个蚂蚱,放到他的面前,“哥哥,你挑一个。”
她特意偷偷买了两个,就是想将一个送给他的。
宇文青云将幽深的眸光收回来,落到石桌上的两个蚂蚱上,“这是一对?”他挑挑眉。
“嗯”宇文池落点点头,“一对怎么啦?”她不解,可耳后根却微微发烫,又解释了一句,“我们是兄妹呀!自然是要挑一对的。”
“可你知道的,我不爱这些玩意儿。”他撇撇嘴,他只爱兵器和兵书。
“我知道,可我喜欢,好哥哥,你就当是为了落落,挑一个留下来好不好?”宇文池落软了声音,眉头上满是娇憨,没了往日里的蛮横。
双手搁置在双膝上,宇文青云看着石桌上的两只蚂蚱犯难,不过是两只小玩意而已,可他却要考虑许久,最后挑了一只身形稍大一点的那只。
“那哥哥可要收好喽!我也会收好的!”她就像是拿到了最喜爱的东西,笑得眉眼弯成月牙,发髻上的珠钗晃动得厉害。
耳畔听着屋外的嬉笑声,楚无念轻手轻脚来到前几日在这人屋子里见到的那幅画面前,抬手慢慢将画卷翻起来,一个暗格落在她面前。
眉心跳动一下,她将暗格打开,里面摆了一个年份久远的盒子,上面的红漆已经掉落了一些。
“嘭!”
直到盒子发出一阵闷响,她才将合上许久的盒子打开。上面铺着一块锦黄色的布,折叠成四四方方的小布,她颤着手将小布展开。
大魏二十年七月二十七日亥时,出云宫诞下十殿下。
锦黄色的小布下,遮盖住的是与她身上戴的同成一对的圆形雕纹玉佩,上面刻的小龙栩栩如生。
心猛地往下一沉,楚无念的手紧紧扣住木盒,不让它往下掉,双眼中的泪水汹涌而出,瞬间将她的眼眸淹没,覆上一片潮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