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月问青山(6)

作者:十月岚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为何?”

司徒念君又道:“旁人碰不得。...十几年来父亲都在教我怎么抚琴控剑,没想到自己也有无法驾驭它的一天。”

唐昀不使剑,也不怎么懂剑,他收了手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摇着扇子问:“这话什么意思?横君是你爹造的,不听你爹的还听谁的?”

“唐阁主有所不知...”司徒念君腿还被绑着,她抬起手慢慢从上面再向下去,偶尔还勾动手指,像是隔空抚到了横君一般。

唐昀没有在意她的动作,只注意到她那句“唐阁主”,不禁笑问:“你怎知我是谁?”

“唐阁主手中常年是一把折扇,风度翩翩气质不凡,独创踏月逐云步法轻功无人能及,皓月掌掌法精致凌厉,鬼神不可挡,除了你,还有谁能出入我临海山庄有如出入无人之境?”司徒念君豪不吝啬她的夸赞,将唐昀夸了个彻底,见唐昀大笑,又补充道:“只是我想不通凭楼阁本和临海山庄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这么多年,唐阁主为何要趟这趟浑水。”

唐昀见司徒念君不仅不害怕,反而越来越淡定从容,心下好奇就多问了一嘴:“司徒小姐看上去也不全是不谙世事的样子。我这人做什么事向来没有什么道理可言。”

司徒念君没有应他的话,只说:“唐阁主,我们做个交易,你看如何?”

这可能是司徒念君生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忤逆她的父亲司徒剑。

她此时被缚了手脚和唐昀站在高台房顶上,整个临海山庄的景色尽收眼底,她想,如若不是在这里站上一会儿,她几乎要忘了自己是在什么地方长大的,忘了临海山庄有多美,也忘了自己到底是谁。

司徒念君为了临海山庄而生,为了横君剑而活,这辈子只配做一个抚琴人,司徒剑给了她太多时间去控制横君,她却阴差阳错学了一身以琴控人的本事,对那把剑她束手无策,全无主意。司徒剑说她出生之时母亲因生她难产而亡,她心怀愧疚,在父亲的教导下乖顺地长大,日日夜夜都在学习如何像母亲那样抚琴控剑,父亲要她做什么,她便怎么做。

横君这把剑从铸成之日起就像是有了生命。司徒剑本是用琴高手,得了横君便成了东海第一剑客。旁人不知,司徒念君却很清楚,她父亲从始至终无法一个人使用这把横君奇剑。

所以当可以抚琴控剑的她的母亲去世以后,她便只能成为下一个抚琴者,帮助司徒剑用这把横君剑再去续写关于东海剑客的江湖传说。

唐昀听完这个故事不禁对司徒念君生出些同情,他站在司徒念君身后,两人迎着远处吹来的海风,问她:“你当真不后悔?”

司徒念君摇头:“我若是旁人,这么多年过去还是控不了剑,早就死在这临海山庄里了,是‘女儿’这个身份让我苟活到现在,很多时候我父亲并不关心我,他只关心有一天我能否助他一臂之力重登武林巅峰。”

“可是,”她看着脚下热闹的临海山庄和载歌载舞的众人,温和地笑着又说:“这巅峰早就不属于他了,昨日那位年轻剑客不该就这样重蹈覆辙受横君所累,父亲是因为想要重新控制横君才一定要他与我成亲,一旦他真的能用横君剑,我再抚琴控制他,他就成了我父亲用剑的工具。”

“那这样一来你帮我放跑了你爹的‘工具’,你爹很可能会杀了你。”唐昀也随她一起笑,看着白秋令一身喜服,与那位“司徒念君”站在一处,还真有些金童玉女的意味。

然而即便是换了一身喜服他的席帽也还未摘,唐昀仍是看不清他到底是什么模样。

*

时间过了很久,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司徒念君这才答唐昀的问话,轻声道:“他关心横君多过关心我,但也不至于杀了我,待会儿你以横君剑相要挟,只要剑还在我就不会死。”

唐昀没说可,也没说不可,看时间差不多了,提了司徒念君的肩轻功掠下去落到了热闹的人群中央。

白秋令此时还未完全恢复,相比起众人突然地鸦雀无声,看到唐昀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他并不十分意外,不过他动动手发现还是不能给他一剑,觉得有些遗憾。

隔着轻纱唐昀看不清白秋令的表情,反正要救他是自己“一厢情愿”,也管不了他到底是悦还是不悦了。

司徒剑正与友人饮酒,万万没想到会突然出现这么一个不速之客,他放下酒杯看了看被绑的司徒念君,又看了看平楼阁那尊不请自来的“大佛”,立刻就明白刚才上演了一出狸猫换太子的大戏。他沉声道:“唐阁主远道而来参加小女的婚宴,难道是我临海山庄有礼数不周得罪了阁主?若是我司徒剑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唐阁主不要为难小女。”

唐昀一手搭在司徒念君的肩上,一手摇着扇子,笑道:“我可不是来道贺的——”

“我分明是来‘抢亲’的。”

白秋令盛怒之下差点晕了过去。

第五章 两个人情

众人第一反应皆是司徒念君竟然与唐昀有私情,议论纷纷之余只有白秋令这个第三人在一旁气得握紧了拳头——真要是抢的司徒念君,那在他把真假司徒念君掉包的时候就已经抢走了,还带着人回来做什么。

司徒剑也是少数的几个明白人之一,看司徒念君被绑着带过来立刻明白了唐昀跟这白秋令是“一伙”的,许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没讨到便宜这会儿挟持了司徒念君是要将人换走。他拦下左右准备上前的两个徒弟,站在唐昀几步开外面色不悦问道:“唐阁主,我临海山庄素来与你凭楼阁无冤无仇,不知今日所为是为何事?”说着他抬手扯下了穿着嫁衣的“司徒念君”的红盖头,那惊恐摇头的正是早前被唐昀打晕的丫头,被点了穴四肢僵硬无法言语,四肢僵硬。

司徒剑随手解了她的穴道,偏头在管家耳边低语几句,轻咳两声对司徒念君说:“君儿,你没事吧。”

司徒念君双眼含泪,咬住下唇摇摇头,也不知是戏做得太足还是感动于司徒剑关切的语气,倏而落下两滴泪来。唐昀单手扣住她的肩膀,打开折扇走了两步,笑道:“无事,只是我闲逛至此,发现一位友人遭难,搭救一二罢了。”

白秋令抬头冷眼打量他,似乎并不认同他“友人”的说法。

“唐阁主,这话说得有点过分了吧?”周围不知哪个门派的愣头青说了这么一句,而后又不知被谁拉着隐在了围观的人群中。

唐昀向来认识不到自己哪些行为是过分或是不妥,或是刻意忽略,只做好眼下的事是他行事的原则,只要能达成目的,什么鬼话他都能说,“司徒庄主急着嫁女儿还是急着招女婿?也不看看您身边那位,愿不愿意当您女婿。”

“我临海山庄的事什么时候容得你这个外人置喙了!”司徒剑抬手,身后的人便上前一步递来一把剑,他拇指顶开剑柄,周围的火把闪动着映在那一截剑身上。

唐昀不好判断白秋令到底恢复与否,司徒念君告诉他那药效得有足足十二个时辰。他抬头看了满天星辰,掐指算了算时间,决定赌一把。

他也不指望短时间内能与白秋令培养出什么默契,就照着之前计划的继续和司徒剑周旋,为白秋令争取些时间。

不管白秋令领不领情,这件事他都是要做的,毕竟架还没打,也还没一睹真容,总不能看这人就这么死在临海山庄了。

他转了个身将周围的人都仔细瞧了一遍,心想要是把司徒念君告诉他的事情公之于众,说不定这临海山庄今日就要埋葬这众多武林豪杰。为了激怒司徒剑,他折扇轻摇继续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道:“我一个外人当然没资格管你司徒家的家事,不过我方才说了,这位是在下的朋友,司徒庄主使了些见不得人的手段逼迫他娶司徒小姐,恐怕不妥吧?”

年轻人到底是沉不住气,司徒剑还未有动作,他身后的两个徒弟便迫不及待拔了剑,直指唐昀面门,急急向前一步,剑锋甚至削落了他几缕发丝。

他抬扇一挡又道:“敢做不敢当?临海山庄就是这样招待客人的?”

“哼!他是自己上的擂台,也是亲口承认上擂台是为了比武招亲,我临海山庄也没有用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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