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新老板聪慧果敢,每一步都走得扎扎实实,同他的父亲一样。只是他身上还多了些别的东西。
“好。跟他们约晚上七点久里茶室。”
林之予和刘岩解决完徐志秀等人的问题,已是晚上八点多。
刘岩车开的稳,林之予靠在后座休息,酒精和复杂的人际关系让他整个人非常疲惫,此刻眼睛都不想睁开。
刘岩偶尔看一眼后座的林之予,想问点什么,林之予忽然开口道:“岩哥,能不能开到橡子街25号?”
刘岩看了一眼导航页面说:“可以。”刚刚想问的事情也忘记了,便再无多言。
晓木关好店内的水电气,收拾背包准备回家。
店门被推开时她纳闷:怎么九点了还会有人来。
店里的玻璃墙隔音效果佳,墙壁也装了隔音板,充分隔绝了店外的声音,此时店内只有人的脚步声。
晓木手里还握着未装进背包的相机,听他似乎径直往商品架那边去,几秒不到,脚步声变大。
背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结账。”
晓木装好相机,拉好背包的拉链,转身朝收银台移动。
逐渐靠近的时候,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
他以前特别讨厌酒味,现在居然也开始喝酒。
晓木看了他一眼,恰好迎上他的视线,瞬间似被火烫,低头慌张的找本子和笔。
再抬头时已恢复理智:“我准备下班了,电脑已经关了。需要收五十三块现金。”
她弯腰写着时间和产品信息,安静的空间内响起他掏钱夹找钱的声音。随即头顶上落下一句:“我没有现金。”
“啊?”晓木又不得不抬头看他。
他说的理直气壮,她不得不想办法解决。
晓木用公式化的口吻说:“你拿走好了,算是给你的售后礼物。上次你定的书架我们忘了送了。”
“可以手机支付。”
晓木还没来得及解释只能扫他的付款码,就听他说:“怎么,今天也没有带手机么?”
想来那天在他家犯的蠢被他记住了,他话里的讥讽味十足。
晓木原本想说她的手机没有这一项功能,一想本身与他们相比她混得就够不好了,再拿出老年手机岂不是丢尽了脸。
于是晓木冲他笑了笑,不好意思道:“对不起,我手机没电了。”
晓木听到他发出了一声冷笑,以及轻微的磨牙声。他把笔和本子挪过去,俯身写着什么。
“这是我电话,等你手机有电了联系我。”
他写完,本子一扔就离开了,留下不知所措的晓木看着他的背影,眼眶里原本打转的眼泪瞬间落到嘴边。
晓木将本子和笔放回原位,单肩挎上背包,关灯锁门。
眼睛不断地涌出泪水,沿着熟悉的路走回家。每走一步夏天那种独有的粘稠湿热、混乱不堪的记忆就会再现,仿佛一切又回到了从前。
第3章
十多年前她蹲在林之予家门口,等覃姨回家。远远地看到覃姨出现,猛地站起来,双腿已经发麻,跑了几步就摔倒在地,仍然爬起来跑向覃姨。
她哭的脸都花了,眼眶里满满的泪水,看不清覃姨的表情,只听她说:“木木,不是我不给你阿予的电话,是他特别交代过不要把电话给别人,他的电话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他爸爸都不知道。”
覃岳欣看着眼睛鼻头哭的一片红的姑娘,心里发紧,伸手去擦她脸上的泪水,“木木,别这样,我心里怪不好受的。”
晓木举起左手揩了一把脸,绑在手腕的粉色丝巾出现了清晰的湿痕。鼻子似乎已经完全堵住了,说话的时候哭腔很重。
她像是问覃姨,又像是自言自语道:“我原来是别人啊。”
她费了许多力气都没有拿到他的电话,也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接受了自己就只是别人而已这个事实。
而如今她好不容易不再想起那些荒唐、幼稚的过去,他却意气风发地回来了,还施舍般留下电话号码。
……
林之予、邓茵、平措的出现打破了晓木平静的生活,她不停地想起往事,沮丧又找上门来。
电话铃声拼命的响,似是不接听便不罢休。
晓木从包里取了电话接听,电话号码是陌生的,电话那头的声音也是陌生的。
那人操一口浓重的乡音:“你是不是蒋明义的外孙女,你外爷去世了,好像说是只有你一个亲戚了,回来处理一下后事。”
晓木左胸口开始狂跳,整个空间内都是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她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今天五点多,有人去找他做个桌子,喊不答应发现的。本来他的情况是我们处理的,但一个亲人都莫得感觉不太好,我们就看了一哈他手机,找到你的。”
晓木想起自己已经快一周没有打电话给外公,全身颤抖发凉,哑着嗓子说:“我尽快赶回去。”
凌晨三点多火车到了G市,晓木出站之后才发现很多地方都与十多年前的记忆不一样,一瞬间不知道该朝着哪个方向走。
被一群操着方言招揽生意的司机淹没,她挤出人群随便坐了一辆出租:“麻烦到汽车站,就是离这里最近的那个汽车站。”
司机:“你这个时候去,人家大门都还没有开哦。”
“没事。”
确实很近,司机大约只开了不到十分钟就说:“就是这里,你看那儿人都还没有。”
晓木下了车,坐在车站旁边小商铺前面的台阶上,看着风吹动树叶地面上晃来晃去的影子。
距离她最后一次见那位老人已经过去十多年了,这么多年她也只是打打电话问一问,从未曾想过回去看看。
她和亲人之间的关系不是淡漠就是仇恨,外公则算亲人中与她关系最好的那一位,迟来的悔恨和愧疚疯狂吞咽着晓木的精神气。
晓木想起与林之予和平措一起回金禾村的往事,瞬间止不住的抽泣。
高一暑假开始的第一天,晓木吵着要回金禾村玩,佘语姗回给她的只有一句话:“等你期末成绩出来,如果平措比你考得好,你哪儿也别想去。”
那时平措来到晓家已经快一整年,平措是晓木爸爸晓易淳故友的孩子。他作为一个外人来到晓家,却从来的第一天开始就受到爷爷奶奶的喜爱。
他明明从小生长在别处,却比晓木更适合晓家。
佘语姗一切都看在眼里,对晓木更加严苛甚至刻薄,她要求晓木事事都要比过平措。
她横躺在林之予的床上,头垂向地面,抱怨了很久自己这一年来所受到的委屈,脑袋快充血了才翻过身趴在床上。
冲笔直的坐在书桌前看书的林之予喊:“你也不安慰安慰我?”
林之予头也没回,“安慰什么?”
晓木噌地一下从床上下来,拉了一旁的椅子坐在林之予旁边,“平措啊,感觉他来了之后,我在家更像空气了。”
林之予合上书,用笔头敲了一下搁在桌子上的脑袋,听她发出“哎呀”一声之后道:“没事多看书,管那么多做什么。”
晓木哀怨:“我也不想啊,可是我妈说了,要是这回平措比我考的好就不让我回金禾村了。那在家我不得疯了。”
林之予起身准备下楼,晓木也站起来跟在他后面,继续说:“不然我们偷偷溜回去怎么样?”
“回来挨打的可是你。”
晓木像是找到了什么绝妙的办法,突然就缠着林之予不放,“我们就悄悄回去嘛,反正挨打也是回来的事。”
覃岳欣一进门就看见楼梯上被晓木拽着手臂的儿子,便说:“阿予,你别整天欺负木木。她比你小,你让着点。”
“妈,你哪里看到我在欺负她。”
覃岳欣笑着,眼角眉梢尽是温柔,“晚上我和你佘阿姨都会参加一个聚会,你们在家自己吃饭,想吃什么跟张姨说。”
晓木乐的脸颊肉都快堆到耳朵上了,高兴地答应:“好。”
覃姨走后,晓木继续问林之予到底要不要去金禾村,他走哪儿她跟哪儿。
林之予觉得这人真的太吵了,他从冰箱拿出一只苹果塞到她正张开讲话的嘴里。
晓木闷哼一声,把咬住的苹果拿在手里,捂住嘴含混不清地说:“你把我牙磕坏了。”
林之予惊慌,手里的苹果扔到了桌子上,靠近晓木要去掰她的手,说:“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