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从前话都不敢说一句的庶妹么?这是从前唯唯诺诺好似傻子的庶妹么?这是从前对着自己和母亲大气都不敢出的庶妹么?谢绮年睁大了眼睛。
“嫡母管教庶女,天经地义!”谢绮年冷冷教训道。其实谢绮年不笨,甚至还说得上聪明,她明知道自己和谢丰年纠缠无益,不如一言不发。可她只是名十四岁的少女,父亲出门在外,母亲又被遣送回了娘家受苦,她已是心神大乱。若是再不训斥谢丰年一通,更觉憋屈。
“那是自然。”谢丰年脸色发白,依旧是一声轻笑,“妹妹我恭候太太回府,再来管教我这庶出女儿。”有本事你回来呀,有本事你莫留在苗家。
“好!好!”谢绮年连连冷笑后,疾步走了。不能再说,再说自己会像娘亲一样动手的!闺阁小姐若跟自家庶妹动了手,徒然毁了闺誉,沦为笑柄。
“娘,你为什么要这样?”谢绮年回到自己精致小巧的香闺,倒在床上哀哀哭泣,“咱们回府后过的日子又清净又尊贵,您为什么要生事,为什么要毁了它?”要整治什么狐媚子,结果把自己搭了进去。
在任上的时候,那些妾侍姨娘是很烦,整天妖妖娆娆的勾引父亲、明里暗里陷害母亲。可那是任上,这是谢府!四房的姨娘碍着您什么了,惹这场祸上身。
萱晖堂中,谢老太太也在想着三太太,“倒是让人为难。不接她回来罢,碍着她还有一双儿女,再者累着苗家女孩儿没法儿说亲;接她回来罢,只怕又是淘气。”如今还跟娘家嫂子拗着气呢,可见也没学乖。
冬天里头喜事多。这年冬天,谢家大小姐谢有年定下亲事,夫婿是杜阁老的长孙。“杜家,那可是高门弟好人家。”二太太闻讯,在谢老太太面前说着恭喜的话,“咱们家大小姐,真是有福气。”
四太太抿嘴笑笑,“依我说,那杜家公子能娶到咱们谢家嫡长女,才是有福气。”杜家不错是世代簪缨,谢家也不差着什么,正是门当户对。
二太太憨厚的笑笑,“四弟妹说的是。可不是么,咱家大小姐容貌、性情、家世、才能,全都是一等一的。”谢有年小姐父亲出自太康谢氏,母亲出自太原王氏,真正是世家贵女。
紧接着,谢家大少爷谢松年也定下路国公府嫡孙女为妻,又是一门好亲事。二太太闭目静了半晌,打点精神去了老太太处道喜,“路国公府女孩出了名的教养好,温柔娴淑,定能好生孝顺老太太。”
谢老太太处正热闹着,谢延年、谢棠年、谢锦年、谢流年四个孩子都在。二太太笑咪咪问最小的谢流年,“小七啊,要娶大嫂进门了,你高不高兴啊?”
谢流年已经能说整话了,眨眨大眼睛问了一个关键问题,“二伯母,娶大嫂进门,我有没有红包可拿?”一脸财迷相。
二太太乐了,“有,小七有大红包!”哪家嫂子进门,不给小姑子一个厚重的荷包?堂妹也会有的。再说大房和四房一向亲密。
“那,我就高兴!”谢流年站起身,毫不害羞的大声宣布。本来嘛,谢松年我见都没见过,他娶不娶媳妇跟我有何相干。可他娶媳妇我有大红包拿,那我就高兴,很高兴!
大伙儿都乐,“这孩子。”。谢棠年悄悄拉拉谢流年,“小七,坐下。”他和谢四爷一样性情有些恬淡,从不提银钱,听了自己亲妹妹这财迷言论,小眉头微皱。
晚上,谢四爷回来后听说了,刮刮女儿的小鼻子,“小七拿不着红包了,你大哥在京城娶亲。”等到回太康庙见,不知是后年还是大后年的事。
谢流年楸楸自己的小鼻子,表示不满。“真丑!”谢四爷摇头叹气,嘲笑道。谢流年扑到他怀里,小鼻子作势欲蹭,把谢四爷吓的够呛。怎么,不流口水了,改蹭鼻涕?岂不是更脏。
“小七乖,有你一封信,爹爹读给你听。”谢四爷柔声哄女儿。谢流年扬起头傻呵呵笑笑,“好啊。”读来听听。
作者有话要说:预告有误,还写不到三四岁。谢谢我爱罗杰扔了一颗地雷
☆、25第25章
“小七,这是信皮,谢流年小姐亲启,专写给你的。”谢四爷不动声色把小女儿扭转身子,背对着自己坐在怀中,方给她看信,“小不点儿如晤:半年没见,你好么?我们都想你。随信附西洋巧克力一盒,甚美味,乞笑纳。张屷顿首。”
信是张屷亲笔写的,字体稚嫩,有大有小,有粗有细,有的字很工整,有的字歪歪扭扭。七八岁的男孩儿,字写成这样,谢四爷暗暗摇头。
张雱和谢四爷一直有书信来往。不过从前只是在信尾问候一句半句“小不点儿好么?”“小不点儿牙长齐了罢?”,这是第一回单独有信给“谢流年小姐”。
信摊在面前,谢流年睁大眼睛看了半天,才把这封繁体、又不大工整的信认了个七七八八。“巧克力”啊,真有这好事?拿起信,回身仰起小脸,讨好的笑笑,“爹爹,念念。”不大敢确定,要谢四爷给她念一遍。
这会儿求着我了吧,这会儿不蹭鼻涕了吧?谢四爷淡淡看了小女儿一眼,抱着她一个字一个字指着,念给她听,边念边解释,“小不点儿如晤,如晤意思是如同见面,这是书信用语……”从开头一直解释到结尾,不过“西洋巧克力”是个什么东西他不甚了了,一带而过。
我没理解错!谢流年兴奋拍拍小手掌傻乐一会儿,扶着谢四爷站起来,冲他张开小手讨要,“爹爹,西洋巧克力!”信我看过了,随信附上的礼物在哪里?一幅讨债模样。
谢四爷拿了一个石青色锦缎靠背倚上,一脸浅浅笑意看着谢流年,不置一词。“爹爹!”谢流年想念巧克力,顿足大叫。看谢四爷依旧不理她,一只手臂叉着小蛮腰,一只手臂伸到谢四爷脸前去,“我的!”那是送给我的,您凭什么非法截留?
还有,那封信拿给我看的时候,已经是拆开的了!可惜谢流年现在的口齿还不足以流利讲出以上质问。既然讲理讲不明白,只能靠声音大了,“爹爹,我的!”一再申明主权。
何离坐在一旁埋头做针线,跟没听见似的,也不帮忙。谢四爷倚在炕上,安逸闲适,神态自若,不理不睬。谢流年叉着小蛮腰生了会儿气,看看何离,看看谢四爷,改了策略,“爹爹。”凑到谢四爷跟前,甜甜笑着,甜甜叫着“爹爹。”
这还差不多,谢四爷眼中有了笑意。伸手抱过一脸乖巧相的小女儿,告诉她“你张伯伯另有信过来,说西洋巧克力虽是美味,你却不可多食,尤其不能晚上食用。”那自然不能带过来了。
谢流年撅起小嘴。敢情是不让吃,那您还让我看信?这不是白逗人玩儿么。谢四爷柔声安慰,“小七乖,明日午晌给你吃一粒,好不好?”谢流年无奈,只好点点小脑袋,表示同意。
这晚谢四爷没让谢流年挑书,给她读了一首诗,李白的《长干行》。“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真美好啊。
“小七,床指的是胡床,坐具。”经谢四爷一讲,谢流年才恍然大悟,原来“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是说小女孩折了花在门前玩耍,小男孩骑着竹马颠儿颠儿的跑过来,围着坐在胡床,也就是马扎上的小女孩儿撒欢儿。青梅竹马,是这么回事呀。
“小七,这是爹爹代你写的回信。”谢四爷拿过一张宣纸,宣纸上廖廖数行字,笔力遒劲,态致萧散,舒朗洒脱,风礀翩翩,真是好书法。谢流年一脸羡慕的看了又看,字写的真好看呀,真有气势。
有这么个爹,自己长大后是不是也会练出一手好书法,也有一肚子学问?才女谢流年!谢流年想到美好的未来,仰起脸自顾自傻笑了好一阵。
冬日天短,日子悠闲,不知不觉又到了年根儿。过年是大事,备办年货、清扫房舍、制新衣、贴对子门神,忙个不休。正是忙碌之时,苗家舅奶奶来拜会了老太太,一脸愧疚,“我们家姑奶奶,至今还是拗着。原本,我是没脸来的。”舅奶奶说着说着,红了眼圈儿,“只是如今日子艰难,也顾不得许多了。我家大爷病着,二弟又吃了败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