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你和她好过么?”陵江王啐了他一口。
任刺史不理会他,沉浸在悲伤之中,“后来我才知道,她不是恼了我,是还记挂着你!陵江王,那些日子你每晚去向她哀求,以为我是聋子瞎子,看不到听不到,无动于衷么?你欺人太甚!”
任刺史面目狰狞起来。
任江城将他的脸看得一清二楚,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她从来没有觉得任刺史可以亲近,但是现在她是觉得可怕,任刺史的面目,非常可怕……桓广阳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犹豫了下,轻轻握住她的手掌。
任江城挣了一下,没有挣脱,也就暂且由着他了。
陵江王横眉怒目,如同凶神恶煞,“我出征之前便和她有了白头之约,难道回京后看着她另嫁他人,会不追过去问问究竟么?会不看看她过得好还是不好么?我告诉你,我不仅天天哀求她,还终于说动了她,同意和你和离,嫁我为妻……”
“不可能!”任刺史目眦欲裂,“她不可能跟我和离,后来她回心转意了,她回心转意了!”
“不可能!”陵江王一声怒吼。
“怎么不可能?后来我和她有了平生,这便是明证。”任刺史到了此时,倒镇静下来了,笑着说道。
陵江王脸色惨然,按着任刺史的手渐渐松了下来,“你和她有了平生,你和她有了平生……”任刺史哈哈大笑,笑声中既有得意,又有猖狂,却也有无尽的心酸,“是啊,她心里向着你又如何?你一去不复返,她伤心失望之下,还是和我重修旧好了,如果不是她生下平生之后生病去了,我和她一定可以白头到老的。”
陵江王坐在地上,神情呆呆的。
任刺史也挣扎着起来,盘腿坐在到他对面,脸上挂着讽刺的笑容,“你知道她等了你多久么?一个多月而已。一个多月之后,她便命人将我唤去田庄了,还留我在那里住下了。你和她那了不起的感情,一个多月她便忘记了,哈哈哈……”
陵江王被他的话刺痛,脸颊抽动,一声暴喝,扑过去按住了他,雨点般的拳头落在了他身上、脸上,“一派胡言,一派胡言!”任刺史奋力挣扎、还手,“你不服气么?可事实便是如此!”
他两人打成一团,楼上的任江城心中却是涌起惊涛骇浪。
陵江王求得李氏的原谅之后,才离开她不久便遭到了暗算,再也没有在李氏面前出现过。而已经和任刺史翻了脸的李氏却在他离开一个多月之后主动和任刺史和好……这是不是说明……
任江城心怦怦乱跳,汗水湿透了掌心。
第127章
桓广阳觉察到她不对劲,握紧她的手掌,温柔看着她。
“我没事。”任江城勉强笑了笑,用口型对他说道。
两人正在互相凝视的时候,却听下面“咚”的一声巨响,吓了一跳,忙同时向下面看过去。
这一看任江城真是魂飞魄散,原来是陵江王忽然昏倒,重重摔在了地上!而任刺史这时面露凶色,腾的站起身拨出陵江王身上的宝剑,寒光闪闪,对准了陵江王的咽喉!
“你拖延着他,我下去!”桓广阳沉声说道。
话音未落,他已闪电般的起身,向楼下奔去!
“祖父!”任江城眼看着任刺史扑剑欲刺,情急之下,大声喊道:“你不要一时冲动做下傻事,你想想任冬生、任荣生,还有任周、任召这些人,你若一时糊涂,他们全都要跟着你陪葬!你不在意自己的性命也就罢了,难道连子孙也不顾了么?”
任刺史忽然听到上方传来少女娇柔又清亮的声音,大为惊恐,不由自主的仰起头往上看。
狡诈、恐慌、阴险、凶狠、邪恶、毒辣等种种神色交织在他脸上,令得他好像魔鬼一样,丑陋之极。
“祖父,是我啊,您认出来我了么?”任江城脸趴在洞口,殷切看着他,用尽全身力气想引起他的注意。
就在任刺史抬头向上看的时候,桓广阳自敞开的窗户中一跃而入,到了他身旁!任刺史听到风声,急忙挥剑相向,口中喝道:“谁?”桓广阳道:“在下桓十三郎。”任刺史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的自报家门,顿时呆住了,桓广阳轻轻巧巧从他手中取过宝剑,“任刺史,您是文官,不擅长使剑,剑在您手中怕是会伤人伤己。”一声轻笑,宝剑回鞘,将地上的陵江王扶了起来,柔声呼唤,“外叔祖,您醒醒。”
任刺史面色阴沉退到桌案旁,拿了一个花瓶,双手背到身后。
任江城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热泪盈眶,起身飞奔下来。
桓广阳可以破窗而入,她却没有这个功夫,踹开门,从大门进来,“我翁翁怎样了?”桓广阳皱眉,“那天他在我书房也曾经晕倒过,情形和这个有些相像,应该是旧疾复发。”任江城当机立断,“我马上叫人。”她起身正要向外走,又回过身,“十三郎,防着他些。”她虽说的隐晦,桓广阳却是心中明了,点头道:“我明白。”
任刺史阴冷的连连笑了几声,“好啊,我的孙女和我的儿子一样,向着外人,也不向着我啊。八娘,你是防着祖父呢,对不对?哼,我自宣州外道而来,你和你阿父不来迎接,不来向我请安,反而像防贼似的防着我,这便是你们做晚辈的孝道么?”说到后来,他已是怒目圆睁,声色俱厉了。
任江城面带憎恶,“想让人尊敬你,爱戴你,请你先做一个值得别人尊敬爱戴的人。”说完,快步出去了。任刺史被她这轻慢的态度气得怒气升腾,胸膛起伏,“好,好,这就是我费尽苦心养出来的好孙女了!”桓广阳不爱和他这样的人废话,听到这里却微晒道:“敢情她是你费尽苦心养育的孙女么?任刺史,你对她费过什么样的苦心?”任刺史愈是发怒,脸色如鱼肚一般,白惨惨的。
任江城站在外面拿出一个口哨吹了吹,发出急促凄厉的哨声。
吹了一回还嫌不够,放入口中,又用力吹了几声。
“不好,阿令有危险。”任平生听到这哨声,蓦然惊觉。
杜大夫正陪任启认着图片,也是愕然,“这哨声是小丫头和我约好的信号啊,这青云巷太太平平的,她有什么事?还是谁生了急病?”忙带了任启起身,“小阿倩,你姐姐叫咱们呢。”任启很高兴,“真好,姐姐办完事,我可以和她一起玩了。”牵着杜大夫的手,开开心心往外走。
哨声是从棠园发出来的,任平生和杜大夫都朝这个方向走,正好在半路上遇到了。任启看到任平生大喜叫道:“阿父!”任平生飞奔过来一手抱起他,另一手拉起杜大夫,“阿令这哨声很凄厉怕是真有什么不幸的事了。杜大夫,咱们快点。”杜大夫甩开他的手,“我不老,跑的动。”任平生歉意的笑笑,心中焦灼,却也只好陪着杜大夫一路小跑,去了棠园。
等任平生和杜大夫赶到的时候,任江城已是花容失色,急的不行了,“别的先不说,杜大夫,快跟我来,陵江王旧疾复发!”来不及跟任平生和任启说话,拉着杜大夫的手便往里跑。任平生吓了一跳,“又复发了么?”任启眼泪汪汪,“翁翁,呜呜呜,翁翁。”任平生心疼,忙柔声哄他,“翁翁没事,阿倩乖,翁翁一定没事。”
任平生抱着任启进到屋里,迎面遇上任刺史怨毒的眼神,不由的打了个寒噤。
任启身子往他怀里缩了缩,小小声的问道:“阿父,这人是谁啊?我害怕……”
任平生心颤了颤,抱紧了怀中的爱子。
“杜大夫,我翁翁有没有事?”任江城急切问道。
“翁翁,翁翁。”任平生和任启同时回过神,任启掣着小身子,带着哭音,“我要翁翁。”
任平生静默片刻,抱着他蹲下身子,“杜大夫,大王如何了?”杜大夫正在为陵江王看视,桓广阳伸手为任启拭泪,“阿倩,不哭。”任启乖巧的点点头,“是,阿兄,我不哭。”探出小脑袋看看昏迷的陵江王,眼泪又模糊了眼眶。
桓广阳和任江城同时伸出手为他擦眼泪,手不经意间碰到了。
桓广阳似触电般的缩回手,任江城也有片刻的尴尬。
任平生淡淡看着桓广阳,“十三郎怎会在这里?”
正在这时,范瑗带着几名侍婢,和陵江王的十几名护卫一起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