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人显然对于灯阵布局还算熟悉,带着她从灯阵最隐秘的后方出来,有一辆马车已经等在了那里。
“失火了!”
有骚动声后方灯阵外围传来,但苏绾此时已经坐在了马车上。
车厢内,一时只剩下苏绾和那个为了救她而受伤的黑衣人。
“你……你受伤了。”苏绾心绪一时有些复杂。
黑衣人扯下了他的黑色外袍,里头青色的衣衫已经有大片的血渍晕染开来。那人也不在乎,伸手拔下了胸口上插着的几柄利器。一声不吭。
“把暗格里的药递给我。”再次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依旧低沉沙哑,有几分像樊离。
苏绾摸索着,把车厢暗格内的药找出来递给他。
男子甩掉了药瓶的盖子,将里头的药粉洒在几处伤口上。
苏绾已经将他脱下来的黑色袍子撕扯成布条帮他包扎好。
她想对他说声谢谢,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救命之恩不言谢,更何况他救她已经不是这一次了。
她想问他到底是谁,但又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个可以问的问题。
脑子里虽然是这么想,但却不由自的伸出了手,摸向他脸上带着的面巾。
她的手指摸到他高挺的鼻梁上,轻轻的描摹了一个轮廓,脑海中不由想起陆烽的面容。
眼前这个不止救过她一次的人,怎么可能和陆烽扯上关系,而且嗓音又那么像樊离?
她真的太好奇了,不由倾身想扯去他脸上的面巾。然而他微微摇了摇头,算是对她说了不。
苏绾虽然收了手,但已经倾过身去,而他也恰好坐起身来。不经意间,他的唇便停留在她的额头上。虽然隔着面巾,依旧炙热如火。
苏绾只觉得额头灼热一片,陌生危险和熟悉安全的感觉在被他触碰到的肌肤上交融,让她不知所措,连心肝的都跟着颤了颤。
苏绾前世的时候上亿的项目谈过无数个,但却是恋爱小白。她也不知道心肝颤那一下叫不叫心动。更何况还是面对着一个连身份都没办法对她剖白的人。
苏绾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她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往后退了一步,坐在车内长凳上紧紧靠着车厢。
陆烽也回过神来,掩在面巾下的唇角微微勾了勾。然后便躺在马车中将自己放空。
他今天终于亲手杀了周粟。当年正是他和老宁王在他的双亲,先太子和太子妃回京的路上步下埋伏,将太子一脉斩草除根。
很幸运他活了下来,可以有机会手刃仇人。但宁王只是陶氏一族手中的利器。真正布局害他一家的人,如今不但高枕无忧,而且还过着富贵荣华的生活。
陶氏一族在朝中经营多年,他就算一时不能将他们全盘推翻,也要断其左膀右臂,这样重新入主东宫之后,才有他生存和喘息的余地。
陆烽侧过了脸,看着了小姑娘缩在马车长凳底下的绣鞋上,上头流苏的鞋穗子随着马车的行驶晃晃悠悠的。
他伸出手拨弄了一下那流苏穗子,看到那只秀气的玉足足尖又往后缩了缩,他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默默的对着她说道:等我。
等我十里红妆娶你回家。
苏绾是在半路上下的这辆马车,不远处有另一辆马车在等着她。
这人想的倒是周到,正好她觉得坐着他们的马车回府不太方便。
回了靖宁侯府,苏绾直接去了正丰堂,跟侯夫人禀明,说是在灯阵中和几位姐妹走散了,便自己租了个马车先回府了。
侯夫人不疑有他,先让她回自己的院子好好休息。
外面的夜越来越沉,苏绾躺在床榻上并没有睡着。很快外头就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其中那一道最尖利刺耳的声音便是世子夫人郑氏的。
苏绾知道,郑氏一直以来都以宁王妃这个女儿为荣。如今宁王已死,宁王妃命不久矣,宁王小世子不过才四岁多些。她肯定不乐于看到这个结果。
但他到底和宁王有什么样的冤仇,哪怕是受了伤的情况下也要亲手手刃宿敌。
宁王如今是闲散王爷,朝中的事情已经大不参与,那就是积年旧怨。
苏绾记得宁王是十年之前与其父老宁王以功臣之姿入京的。
十年前还发生过什么大事呢?
苏绾忽然想起,十年之前老宁王携如今的宁王周粟入京之前,太子一家被山贼劫匪所害。
当时宁王一行人正好路过,将奄奄一息的太孙萧珩救下。可能是受了刺激的缘故,萧珩从此以后暴戾狠辣,不是十分得人心。
但苏绾今日就在刺杀现场。怎么都想不出十年前的事和宁王被杀有什么关系?
今日他在宁王耳边低语了几句话,但声音太低她没有听清楚。而且这件事她知道了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好处。
而且,宁王又不是一只苍蝇蚂蚁,他闲散又富贵,在京中必有根基,苏绾在想,他会怎么处理善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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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释
宁王死的第二日,外头便传来了消息,宁王府也被抄了。
宁王虽死,但仍旧被褫夺封号,就连宁王妃和小世子也被削为贫民。
听说宁王这些年一直与瓦剌王庭那边有秘密来往,证据确凿。宁王这次被暗杀,也是因为与王庭那边就某些利益没有达成一致。
而带人去抄了宁王府的人正是龙鳞卫指挥使陆烽。
*
再说那晚去灯会的几个苏家姐妹。安然回来的苏绾以及二房的苏雪和苏薇先不提。
苏画因为宁王的死受了些刺激。她的命本来就靠上好的药吊着。如今夫君以死,再加上被抄家夺爵,自此一病不起,性命堪忧。
三房的姑娘苏湘,虽被救回府之后得到了及时的医治。但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不记得前尘往事,而且会拽着苏绾的衣襟喊姐姐。
郎中说,她因为脑部受到了重创,又在灯阵中被烟火所呛,以后怕是落下这个后遗症了。她的心智也会永远如三岁的小孩子一般。
“阿姐,我今日去正丰堂的时候,听见二伯母跟祖母说陆五爷和我们这一房的坏话呢。”苏维怏怏的对着苏绾道。
“她说什么了?”
“她说陆家跟我们怎么也算得上是表亲,怎么就下手那么狠,连点后路都不留。”苏维如实道。
郑氏是觉得陆烽没有手下留情,给她留些宁王府的财产吧。
“那祖母怎么说?”苏绾不禁问道。
“祖母说二伯母现在想的应该是怎么跟我们父亲交代,好好的一个姑娘让人带出去,回来竟成了这个模样。”苏绾知道侯夫人指的是苏湘。
苏湘怎么都是侯府嫡女,如今这境遇确实让人唏嘘。她傻了以后不但管她叫姐姐,那日还扯着苏维的袍子叫哥哥。
如今人人都同情她,但谁想到那晚的苏湘曾经做过多么恶毒的事情,她把自己的亲庶妹往暗器前头推,想用别人的命成全自己的荣华富贵。
不过最终,苏湘没有为自己算计来荣华富贵,倒是成全了他们三房。
三房失了一个健康的嫡女,却得到了侯夫人对他们这一房的愧疚。未来她和苏维的路也许会好走一些。
苏绾不知道苏湘这算不算弄巧成拙。
*
苏画终于没有挺过正月。
她带着对四岁幼子周聪的不舍离开了人世。但这回,她终于不用再担心有人冲着世子之位谋害她的儿子了。
因为宁王犯的那一档子事,郑氏没有在苏画死后把周聪接回靖宁侯府。
而是在外头买了一间小宅院,买了两个下人照顾他。
当然这两个下人都是陆烽安插进去的。他虽然不屑于对一个四岁的孩子报复,亦不想他成为其父那样善于从背后害人的阴险小人。
只要这孩子堂堂正正的做人,他不吝于给他一条活路。
*
过了正月,发生了种种事情的靖宁侯府渐渐恢复宁静。
苏绾也告诉自己要忘记灯阵中发生的事情。她沉下心来,继续帮侯夫人打理手中的生意产业。
侯夫人手中有不少的旺铺,但盈利情况都不太好。可见做生意并不是侯夫人擅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