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了堂屋门,看见苏子在厨房里洗她刚吃饭的碗。良正等她洗完才走进厨房,叫了她的名字:“苏……苏子,你睡得屋子在后边。”苏子轻声回道:“好。”
良正闪过身,示意让她先走,然后自己边向外走,边告诉她,厕所在厨房南边。良正领着苏子穿过厨房和西房之间的过道,后边一间小屋子就是柴房。
良正帮苏子打开门锁,把钥匙交给了她。末了,让苏子先进去休息,自己去厨房拿来了蜡烛。
良正把蜡烛点上,浇了蜡油在桌上,把蜡烛立住。苏子在铺被子,良正上去帮忙。
苏子好奇地问:“你是陈婶的大儿子许良正吧,听说你在学校教书?”
良正边扯被角,边回:“是我,我教的是初中。”
“真好,我以前上学的时候也是想当老师呢。”良正抬头。看见苏子的眼睛映照着蜡烛光,闪闪的。
第13章
良正手上甩着被子,不经意抬头看了苏子一眼,又低下头,轻轻回了一句:“是吗?那为什么没有做老师呢?”
“还能为什么。家里穷,没念几年书就被叫回家干活了。”苏子边回答边拍打了一下枕头,扑出来一阵烟灰,两人猝不及防,呛了一大口。
良正边摆手试图躲开灰尘,边往屋外退,退到一半,忙又回来,夺过苏子手里的旧枕头,捂着嘴鼻朝苏子说:“这枕头太脏了,不能用。我给你拿个新的去。”
路过厨房,旧枕头被良正直接扔进灶门口。放在往日,良正绝对是那种会把破旧枕头拍拍打打再洗干净,晒上一天接着用的人。
堂屋里的方桌上,晚饭还没结束,并且格外热闹,几个小的一直在叽叽喳喳。良正大步跨进门槛,向粉女询问。
“我记得家里有两个新枕头一直收着没用的,妈你给放在哪里了?”
粉女原本正听着饭桌上乱七八糟的交谈,想开口教训又碍于今天家中来外人,被良正突然一问,愣了一下。
“嗯?”回过神来,她放下筷子,“有俩新的,就在你房里那个柜子上面,拿一个就行了啊。”
良正听见了也没应一声,直往里走去。枕头压在一堆厚棉被下面,良正踮起脚尖,使劲儿用右手抠出了一个枕头角,他不敢肆意拽,怕把上面的杂物山拉倒下来。小心翼翼推拉半天,枕头终于被顺利取了下来。
外面的粉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出了一块浅蓝色的毛巾布,她伸手夺过了良正手里的枕头,转身就往外走,良正快走两步,问:“这是旧的吧,干净吗?”声音有点急促。
“没用过几次,洗的干干净净放在橱子里的。”粉女没回头,但还是不满地瞥了后方一眼。
良正没了声,脚步慢下来,不过还是跟到了转角处。粉女的脚步飞快,前边已经伸手去推被掩了一半的门。
门一开,粉女就被扬起的灰浇了一脸。
“不是叫良正收拾过了吗,怎么还这么多灰,这小子怎么弄的……”粉女的声音逐渐尖锐起来,当她意识到苏子还在旁边,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
“没有,本来扫干净了的,是枕头里太脏了。”苏子有些不自然地搓了搓手,“我刚才出去想看看有没有扫帚的,但是没找到。”
粉女摆摆手,把已经铺上毛巾布的枕头递到床上:“扫帚肯定是小的几个扫完地随手放在哪儿了,我马上去找,你先把门和窗开开吧,不然全闷在屋子里床上又得脏。”
扫帚在厕所旁边被粉女找到了,她无声地咒骂了两句。回头又带上簸箕,等她回到小屋里,苏子已经用瓢子舀了水浅浅地在地上洒了一片。
苏子忙伸手接扫帚,粉女往后缩了一下,连声说:“你歇着吧,赶紧上床歇着吧,也不早了,我来扫。”
苏子当然不能真的躺到床上干看着,她拿过了扫帚,轻轻说:“婶儿,是不早了,你也赶紧收拾一下早点休息吧。这点灰我自己扫就行了,刚好等扫完顺便再把行李收拾一下。”
粉女一下子落个空手,也不想再客气什么,于是顺着说了一句早点歇息就走了出去。
粉女径直向厨房来,还没到门口,就瞄见了良正。
“你杵在这儿半天了,干什么呢?”粉女使劲儿拧了一下良正胳膊,良正龇牙呼痛,“我刚才找扫帚就看见你在这儿发呆,你说说你一天到晚的,脑子里都是什么,上次你爸的话是不是又不记得了。”
女人总有一些异于常人的直觉,尽管良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但仍然心虚了一下下。
“你要么来洗碗,唉,算了算了,赶紧回你屋吧,别在这儿晃了,看见你就烦。”前后也没过多久,许家的孩子就已经被轮番骂了一遍。
良正灰头灰脑地回了东房,扑通一声倒在了床上,旁边的川连不满地啧了一声:“大哥,你怎么脚都没洗就上床了。”
良正头都没抬,埋在被子里,声音有些飘:“反正你又不跟我一个床,回你自己床上去!”
接下来几天,良正竟一次都没见过苏子。说奇怪也不奇怪,早上良正去学校去的早,晚上苏子挑河得到七八点,粉女直接每次晚饭都另拿个碗,给苏子留下饭菜。苏子通常回来之后,在自己的小屋里扒拉扒拉饭,洗洗就上床歇了。
良正本也没多想什么,照常上着自己的课,家里和没来人住之前仿佛没什么区别。哪知这一天竟然出了一件事。
这天是周五,良正放学回来吃了晚饭就一直坐在东房的桌前批改作业。期中考试已经在眼前,他想着趁周五还是工作状态辛苦一下,周末好好休息一下。
埋头苦干了不知道多久,再抬头,良正感觉脖子好像已经卡住了。他正像个僵尸般缓缓转动关节的时候,川连和福池风风火火地扑了进来。
“大哥!大哥!妈叫你赶紧去河边!”
良正的笔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被两个弟弟拖住了往外走。
“急什么呀,干什么呀。”
“妈说苏子姐不见了!”
良正有些奇怪:“她一个大人怎么会不见了,这两天挑河不是一直挺迟吗,她是还没回来吧。”
“哥,你都没听广播里报几点了吗!其他挑河的人早就回来了,而且妈也托人问了诸阳那边,她没有回去。”川连走在前面,有些着急。
福池在一旁跟着喊:“就是就是,苏子姐不会掉河里了吧!还是被坏人绑走了!”
几个人匆匆忙忙往西边跑去,远远的就已经听见河边的人声了。
第14章
等哥几个冲到河边的时候,河边已经聚上了一批人。粉女就在其中,她正在和一个女工交谈。
良正火急火燎地拉过粉女来询问。
“什么情况啊这是,人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呀?”
粉女声音急得已经沙哑了:“不知道啊,下工了之后就一直没消息,这可怎么办啊,人交到我们家来,我们肯定有责任的呀!”
良正握住粉女胳膊,以示安抚,“先别慌,现在时间还没过去太久,我们先仔细找找。”
说罢,他四下张望了一下。边上零零散散有几个村民,看上去也是白天在这边挑河的。
一群人只是各自站着,神情有些焦急,也不知要商量些什么,只能环视一圈,然而漆黑的夜晚,连月亮都不作美,又能看见什么呢。
气氛凝重的仿佛有千万吨,压的人透不过气来。突然,角落里传来一个细细的声音。
“啊,我想起一个事儿。”说话的是小栾,住在良正家隔壁,平日里经常与苏子同路结伴回来,“晚上快下工的那会儿,苏子丢了帽子。她问我看没看见来着,然后我就没再看见过她。”
“帽子?难不成苏子是找帽子去了才没回来,不会的吧,我记得她那个草帽旧的很了,就算丢了也不会找上这么久都不回来的吧。”粉女有些质疑。
一直没开口的杨书记给出了一个猜想:“我在想,小栾确实是最后看见她的人,而她那个时候正是在找帽子。既然是旧帽子,那肯定不会有人偷的。会不会是苏子挑河的时候顺手放在河边,不小心掉水里飘走了,所以苏子顺着河往下游找去了。“
“我觉得很有可能,刚好苏子来我们这边不是很久,或许在哪里迷路了。“良正颇为赞同。
于是杨书记给大家安排了一下,沿着河岸向北边散开寻找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