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岸发现付尘风得知肆清还活着之后,整个人才渐渐有了生气。
虽还是一副严厉模样,可心情却是不了遏制的好转许多,连那些这段时日□□练得苦不堪言的士兵都敢大着胆子猜测将军是否人逢喜事精神爽了。
要说这喜事,两个月后的确来了,却是御岸的。
玄参怀孕了。
在外人看来,是将军夫人有喜了,付尘风送了好些礼物回去给玄参,这些大部分都是出自御岸之手。
玄参在宫里吃穿不愁,眼下有孕,陛下的赏赐也不少,可看到付尘风送来的那一车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事,她便知道,她最牵挂的那个人得知了消息有多么欣喜。
御岸写了厚厚的一沓信给玄参,尽是倾诉相思之苦,也叮嘱她万要注意自身安全,信里再次提醒她切莫乱将他人的水食进口等等。
陛下乐得见付尘风重视玄参,他送的东西越多,书信越厚,陛下将玄参拽在手里便愈发的安心。
独自前去渊河寻找肆清的冬砚在兜兜转转中一点信息都寻不得,见到了宛如尖锐獠牙不断撕咬的汹涌渊河,冬砚腿上一软,扶着一块石头缓缓坐下。
他不敢想象,肆清若真的掉了进去,又能去哪里寻得生机。
饶是一头健壮的牛掉进河里,只怕片刻便会被吞噬殆尽,这种让人望而生畏的狂奔河流,谁能在其中存活下来?
他本来是满腔悲伤的,可看到让人为之震撼的自然景观时,他心里那点悲伤难过都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逐渐翻涌的恐惧迷茫。
若是肆清真的,掉了进去,他从今以后,该当如何?
她掉进去的时候,必然痛入四肢百骸吧。
抬头看着四周耸入云端的巍峨山峦,冬砚眼里落下了无力的泪水。
从悬崖上掉下来,这么凛冽的风侵蚀着她的身躯,她得有多孤独?
她明明都孑然一身了上半辈子,为何老天还不让她有个善终?
好几次,冬砚都想投身浑浊的滚河之中随她而去,可他不甘心,也不信肆清就这样没了。
沿着渊河打探了一月,付尘风的人找到了他,说找到了肆清的消息。
她还活着,只是又消失了,这一次消失得很彻底,他们一点线索也寻不到。
憔悴瘦弱的冬砚在得知肆清还活着时,灰暗的眼里才浮出一缕光亮。
她还活着,她说过会去无言居找他的,她一定会去。
冬砚停止了漫无目的的寻找回到了无言居。
他必须在此等候她,万一她回来的时候不见他了,他们错过了可如何是好。
怀揣着庆幸与狂喜,冬砚拖着虚弱的身子疯了一般往无言居赶去。
小心翼翼的推开无言居的大门,地上多了一层落叶,桌上的水壶茶杯,厨房的用具,全都是他走之前的模样。
每间屋子都如原来一样,一点都看不出有人造访过的痕迹。
提在心里的那口气渐渐松垮,期待、紧张、害怕等全都在安静得可怕的无言居里烟消云散。
颓然坐着,冬砚紧绷多日的心弦刹那间就断掉了。
看着肆清常坐的那棵桂花树下的凳子,他还能清晰记起她清风明月般的悠然姿态,冬砚最终还是捂着双眼默声啜泣起来。
我乖乖在这里等你,一定要回来找我,一定要回来啊。
☆、第 75 章
拖着腿脚不便的楚连川,凛烟憋着一股怒意与不满,看着楚连川伏低做小的软态,凛烟瞥着他毫无知觉已经坏死的右腿,在某个昏暗阴沉的午后,凛烟冷漠着问他:“你的腿保不住了,砍了吧。”
四周气氛变得焦灼紧张,楚连川沉闷的呼吸声传入凛烟耳畔,像一张黏腻的网将他死死困住。
“好。”楚连川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温柔,凛烟愈发的厌恶他这种让他如芒在背的温柔体贴。
来到一个小镇上,凛烟把楚连川连拖带拽的拉进一间小医馆里。
“大夫,把他的腿锯了,再给他的手包扎一下。”
凛烟有些嫌恶的把病恹恹的楚连川交给大夫,听见他冷若冰霜的话语,大夫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把一块金锭放在桌上,凛烟不耐烦道:“诊金。”
大夫脸色不好的接过楚连川,扶着网内屋走去,楚连川一直拽着凛烟的衣袖不愿松开,眼神执拗得仿佛是抓住了这世间唯一的光芒。
阴沉着面容,凛烟陪着楚连川上了床,他站在一旁,大夫一边检查楚连川浑身的伤口,一边目露惊叹道:“受了这般重的伤,还能撑到现在,这位小哥毅力真是惊人,你腿可还有感觉?”
大夫戳了戳楚连川依稀见骨的腿,楚连川道:“没感觉了。”
查看着他流脓腐烂的腿,大夫皱眉道:“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时辰了,骨肉已坏,且骨头磨损严重,你这是拖着病躯做了什么啊?你看看你这手,也差不多废了。”
楚连川扯着唇角笑了笑,凛烟瞥到那抹浅笑,觉得格外碍眼,语气不悦道:“快些动手。”
顶着一张让人窒息的盛世美颜,凛烟皱眉不悦也如冷月般赏心悦目,大夫年过不惑,初见他时惊艳,如今静下心来眼里只有病患。
“你出去吧。”
凛烟欲走,楚连川不愿放手,他一把扯过自己衣裳,厌恶道:“放开,你莫不是不想医治了。”
“阿烟,你别走,我害怕。”楚连川可怜的哀求。
凛烟皱眉道:“我若不走,大夫就不动刀,那我拖着你来此地的目的是什么?你当真要惹我发怒?”
手指微动,楚连川终是不舍的松开了手,他小声祈求:“阿烟,你答应我别抛下我好不好。”
凛烟恶狠狠的甩开他,皱眉道:“闭嘴,好生医治。”
说罢,凛烟快步走了出去。
楚连川躺在床上眼睁睁看着凛烟毫不留念的离去,那抹让他魂牵梦萦的身形如烟如雾,渐渐消失。
无力垂下手,楚连川闭上眼,一滴清澈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到耳间,他沙哑道:“动手吧。”
坐在外面的凛烟外出在街上随意打探了一下这家医馆大夫的人品,放心后他才重回医馆,半晌后便听到楚连川惨绝人寰的惨叫,大叫之后又似在极力压制,挣扎、痛苦。
大夫的助手把一盆盆鲜红的血水抬出,直到数不清多少盆水稍微清澈了些,凛烟拉着助手问道:“他如何了?”
那助手累得满头大汗,抹了把额头的汗,助手道:“晕过去了,腿正在包扎伤口,估摸着还有很久才好,您先休息会儿。”
凛烟咽了下口水,并未察觉到自己后背渗出了一身冷汗,他又掏出一块金子,道:“让他在你们这儿修养吧,待他好了,随你们如何处置他,他醒来问起,你便说我走了。”
助手不敢接金子,她疑惑道:“你要扔下他?他没了右腿,手也不便身上划伤无数,很需要人照顾,你当真要离去?”
瞪了眼助手,凛烟道:“这生意你们做不做。”
眼疾手快捏起金子,灯盏鄙视的瞥了眼凛烟,道:“做!”
虽不知这两人是何关系,可这到手的生意,岂有不做之理。
收了金子,助理急忙进去帮忙,凛烟看了眼那扇关闭的门,随后狠下心抬腿离开了医馆。
根据他的观察,这家医馆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且从路人的话语中,可得知大夫是个善良大方之人,将楚连川交给他,必然不会受到欺辱。
楚连川的治疗花费了近一日,痛晕过去的他被强行灌下一颗药含在嘴里,药丸融化后发挥作用,令他昏睡了三日。
突然醒来,楚连川早已习惯浑身刺骨的疼痛,他想撑着坐起来便觉自身被包裹得严严实实。
灯盏听着有动静,进来看到楚连川想起身,她搀扶着他坐好,道:“送你来的那人跑了,他给了些钱财,让我们照顾你一阵子。”
楚连川身子狠狠颤抖了一下,他咬牙问道:“他走了?我睡了多久?”
这不是他晕倒前的那个屋子,这间屋子简单,却没有大夫用的那些瓶瓶罐罐,明显是把他挪了个地方。
相对于眼神高傲自大的凛烟,灯盏对楚连川更有好感,她看着楚连川焦急的模样从容淡定道:“睡了三日了,你要去哪儿?你腿都没了!”
灯盏尽力拦住想要下床的楚连川,他用包裹着纱布的手推开灯盏,慌张道:“我要去找阿烟,你放开我!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