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心口延伸到天际,撕扯着她,不让她失去意识。
她有执念。
那个少年执拗的眼神,俊朗的面容,温热的身躯,还有那张诱人的唇,都是她心心念念想珍藏的景色,只属于她的景色。
那少年长大了,有健壮结实的身躯,厚实温热的胸膛,温柔体贴的眼神,她沉沦了,贪恋了。
拼命撕裂周围吞噬她的黑暗,她咬着牙奋力想要睁开眼。
察觉肆清呼吸突然加快,眉头紧皱着,手也用上了大力,似乎陷入梦魇醒不过来。
付尘风紧张的喊道:“肆清,肆清。”
肆清只觉得自己四肢百骸都被碾压了数百次一般疼痛不已,这种将她挫骨扬灰的痛感让她更是想要脱离沉睡的状态。
挣扎了一会儿,肆清在一个深呼吸之后彻底睁开了眼。
她剧烈喘息着,有些迷茫的看着上方,余光瞥到人影,她微微侧首,入眼便是付尘风温润俊朗的面容,他眼底还有来不及收好的忧虑焦灼。
肆清听着自己粗重的呼吸声,缓缓闭上了眼。
“梦……”她喑哑着嗓音,微不可闻的说了句话。
她对付尘风的执念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么,竟然到了睁开眼便产生幻觉的地步了,她要不要偷偷去看看他呢?他应该在忙吧?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他是否一切安好?
算了,既然选择了不再见,那就不要想了。
脸上传来物件温柔擦拭的触感,肆清缓缓睁开眼,入眼还是付尘风温柔的浅笑。
“喝点水。”他伸手动作轻柔的扶着肆清靠坐于自己怀里,肆清浑身疲惫至极,眼皮犹如千斤重,她微微张开嘴,是一勺温热的清水。
喝了一碗水,她逐渐恢复了意识,无力搭在一旁的手被付尘风握着,放于她身上。
看着她无力且安静放置在男人宽厚手掌中的手,两人衣袖相交,感受着身后之人胸怀的厚实温暖,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良久后,肆清微不可闻问道:“是你么。”
“是。”
回答她的,是男子肯定的磁性嗓音。
肆清太累了,她又闭上眼。
时间仿佛定格了一般,付尘风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只觉得如梦似幻,他微微垂下头,小心翼翼的靠近肆清的脸。
“我好想你。”
男子低沉沙哑的声音响在她耳畔,似委屈,似撒娇。
他贴着她温热的耳朵,大有耳鬓厮磨之感。
“她就是没有转醒的迹象,不然请您来做什么,您快进去瞧瞧吧,可急死我家主子了。”
随着御岸的声音响起,不过片刻,一群进来的人便看到躺了一个月的肆清正乖巧的靠坐在付尘风怀里,而一向沉稳内敛的付尘风此时像一只大型犬一般靠在大病初愈的肆清肩上。
肆清淡淡的瞥着闯入的众人,昏迷前的记忆纷涌出来,她挣扎着推开了付尘风,与他分离出两寸有余的间隙。
付尘风有些尴尬与失落,怀中空荡,他无言看着众人。
“这不是醒了么,老夫再把把脉,确认一下。”
霁翁率先打破这份诡异的尴尬,肆清主动伸出手给霁翁把脉。
“咳……”不知是谁咳了一声。
霁翁微微摇头,却也笑道:“不枉他为你放了三十日心头血炼药,日后,可要万分爱惜自己的身体,切莫再这般胡作非为了。”
霁翁把脉后,捋了把自己胡子,道:“嗯,是没什么大碍了,好好养几日,便能活蹦乱跳了,只是日后,切勿再这般不要命的与别人比拼内力了,下次可就直接见阎王了。”
肆清沙哑着声音道:“谢谢前辈。”
霁翁可不想再留在此地添乱,叮嘱了两句便携带玄参离去了。
御岸去送他们下山。
凛烟过来,看着二人,目光深邃。
笑了笑,凛烟道:“小肆清,这次真的差点就玩过头了,要是你死了,我便血洗太仙宫为你陪葬,我不会让你孤独的。”
瞧着凛烟假惺惺的笑,鬼门关走了一遭的肆清忽然就看透了他掩藏的不易与苦涩,肆清扯了个冷笑伸出五根手指:“这次我要这个数。”
凛烟这下笑得真切了些,应承道:“好,若是不够,我拿我的私库补给你。”
肆清“嗯”了一下,眼神便落到在一旁久久不见动静的冬砚身上。
凛烟笑吟吟的走了。
冬砚缓步过来蹲在她面前,努力忽视她被付尘风抱在怀里的景象。
冬砚比以前瘦了许多,脸颊凹陷,眼底隐隐有一圈乌黑,他蹲在她面前一言不发,漂亮的眼里在肆清抬手覆在他头顶的时候掉下一连串晶莹剔透的眼泪。
心里的所有委屈苦涩,在这瞬间全部倾泻而出。
“辛苦了。”
她倒下了,冬砚必定是寸步不离的照顾着她,她本想的是放他自由的。
倘若他在她倒下的时候打开信,拿上那笔准备好的钱财,此时他的人生必定已是另一番可能。
可他选择了坚守阵地。
冬砚从怀里掏出那封保存完好并未拆封的信,双手献上:“这个东西,我不要。”
肆清收回手,轻声道:“留着吧,若我不在了,或日后你想离开,便打开它。”
冬砚把信放在她身上,固执道:“你不会不在,我也不会离开,这个东西,我不要。”
深呼吸一下,肆清觉得很是疲惫,她捡起信,递给冬砚,眼底是不容置疑:“拿着,我累了。”
她,若非疲倦至极,怎会言累。
冬砚咬牙收下信,抹去眼泪,道:“我去给你准备些吃的。”
“嗯。”肆清回应。
☆、第 50 章
待冬砚走了之后,肆清对付尘风道:“多谢,这些时日,谢谢你。”
听见她的道谢,付尘风心里思绪万千,仍是低声道:“只要你身子恢复,做什么都无妨。”
犹豫再三,付尘风祈求道: “别推开我了,好么。”
“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可我愿意与你一同面对,看到你那般固执孤独,我心里很痛。”
“我不介意你杀过多少人,也不害怕你是什么身份,我就想,与你一同承担所有。”
“我想护着你,知道么,看到你受伤,我便恨不得是伤在我自己身上,你是个女子,怎么能把所有苦楚都独揽呢,我不愿你这般,我宁可,宁可你会喊疼会言痛,也不愿你一声不吭独自抗下一切。”
付尘风说到最后,祈求之意愈发强烈,半晌之后,肆清才道:“我懂。”
她懂,她都懂。
可她肩上的东西,怎么才能卸下呢,她怎么才能给一个干干净净的肆清给他呢。
肆清歇了会儿,冬砚做了吃的抬进来。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疼痛感在逐渐消失,看着她吃完东西,凛烟进来对她道:“你要的消息我带来了。”
说完,他递了个拇指大小的小竹筒给肆清,然后便离开了。
这是她当日让他打探的付家灭门惨案的消息。
冬砚去刷碗了,她把竹筒递给付尘风,道:“你们家灭门的真相,就在里面。”
付尘风接过竹筒,不太想打开,他迟疑了。
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心里隐隐能猜出些东西,只是苦于没有实质东西去支撑这个猜想。
迟疑片刻,他还是拆开了字条。
看完之后,他并没有多么惊讶,毕竟,答案早就悬在他心里很多年了。
“是陛下,为了分化我父亲的权利,没有背景支撑,我父亲手里的十万军队,最终被分给了他人。”
付尘风神色从容的说出真相,肆清问道:“你早就知道了?”
他应道:“猜了个大概。”
“那你还要继续为他卖命吗?”肆清问。
付尘风蹙眉道:“近年来儒城,林城等城小灾小乱不断,眼下门州又发生了洪灾,边境也遭其他国家骚扰,陛下又无心朝政,只怕天下要变天了,若我现在不管不顾,倘若接手我的职位的是他人,只怕手底下的将士、途径的城池村庄遭受的苦难会更多。”
他不能放权。
至少目前不能,
“也好。”肆清道。
想到了什么,肆清忽然道:“我看看你的伤,放血那里。”
她还记得霁翁说他放了三十日心头血。
付尘风忽然就红了脸,婉言拒绝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不要看了,都包扎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