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便是李湘如,也对谢明曦生出了一丝稀薄的感激之情。

……

几位藩王,俱被关在宫中的天牢里。

相比起宗人府,宫中天牢守卫更为森严。数百御林侍卫,轮班看守。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几位藩王妃就住在宫中,也未能进天牢探望夫婿。

今日,谢明曦手持太后凤旨前来,领头的侍卫统领看了凤旨,才开了天牢的门。

谢明曦看在眼底,目光微微一闪。

俞太后在宫中经营的势力,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深厚庞大。竟连专司负责看守天牢的御林侍卫统领,也听从俞太后号令。

三位藩王妃,各自领着儿女,几乎迫不及待地迈步进了天牢。

天牢里气味不佳,光线晦暗。

谢明曦刻意放慢脚步,离关押藩王们的天牢十余米处,便远远地停下了。如此一来,便能一直盯着众人,不出什么意外。又不至于影响了这三对夫妻相聚说话。

三位藩王,被各自关押在不算宽敞的天牢里。彼此相隔数米,想说话,非得扬声不可。

事实上,这一个多月来,他们三个根本没有交谈过。

他们合谋刺杀天子,铁证如山。新帝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只怕就是严惩他们这三个藩王。他们再无活路,不过是等死而已。

自知必死之人,哪里还有闲话的心情?

牢门被打开,妻儿出现在眼前的一刻,藩王们的心情俱十分复杂。

这是来送他们最后一程吗?

……

“殿下!”李湘如第一个哭出声来:“殿下受苦了!这些时日,我一直忧心牵挂殿下,直至今日才被应允前来。殿下……”

李湘如积压了许久的惊惶凄凉惶恐惧怕绝望,俱化作汹涌的热泪。

年幼的霆哥儿见了发须凌乱消瘦得快脱了型迹的亲爹,被吓得直往李湘如的身后躲。

李湘如紧紧攥着霆哥儿的手,哭着说道:“霆哥儿,你别怕,这是你父王啊!你快些叫父王!”

霆哥儿的手被攥得生疼,想躲也躲不开,被李湘如硬扯着站到了宁夏王身前,和宁夏王四目相对。

霆哥儿被吓得嚎啕大哭。

他长这么大,见到亲爹的次数寥寥可数,对宁夏王根本没什么印象。今日先被天牢里压抑沉闷的气氛吓到了,此时更被宁夏王阴冷的模样吓得不敢动弹,只会扯着嗓子哭喊:“母妃,我要走!我不在这儿!我要走!”

这就是他的儿子?

怎么这般好哭没用?

宁夏王皱了皱眉,看向李湘如:“我死了之后,你若没被牵连,一定要将霆哥儿养大。”

顿了顿,又道:“如果你们母子被我牵累,也被一同处死,算我对不住你们。”

这是成亲以来,他对她说过的最温情的话了。

李湘如泪如雨下:“殿下不会死,我去求我祖父,我去求母后,我去求皇上,求他们放了殿下……”

宁夏王对别人狠,对自己也够狠,听了这番话,并无感动之色,反而怒道:“盛家儿郎,只流血不流泪。我盛灏,宁可站着死,也不跪着求生。”

“李湘如,你给我听着。绝不准去跪求任何人。否则,日后到了黄泉地下,你也别来见我。”

李湘如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第796章 夫妻(二)

几间牢房,相聚不远。

李湘如近乎凄厉的哭喊声,传至众人耳中。

原本一直在掉落的赵长卿,此时反而不哭了,抬起红肿的眼,看着自己的夫婿:“殿下,我只盼着母后和皇上心慈仁厚,肯饶过霁哥儿和蓉姐儿一命。”

“爹!”

霁哥儿蓉姐儿一左一右扑进鲁王怀中,落泪痛哭。

木讷不善言辞的鲁王,此时双目通红,颤抖着伸出双手,将一双儿女搂进怀中。泪光在眼眶里涌动,终于落下。

他的不甘和冲动,毁了自己不说,更会连累妻儿。

换做他是盛鸿,也绝不会容霁哥儿蓉姐儿活下去。斩草要除根,这么简单的道理,谁人不懂?

现在做出个天子宽厚大度的样子来,日后想对付一双孩子,甚至不必亲自动手。略一示意,自会有想讨好天子的人动手……

千言万语,在鲁王心头涌动不休。到最后,只化为短短的三个字。

“对不起。”

长卿,对不起。

我到底还是没能和你白头到老。

赵长卿眼中含泪,走上前来,和鲁王相拥。夫妻两人的怀中,还有爱如珍宝的一双孩子。

“殿下,你没有对不起我。”赵长卿哽咽的低语:“我嫁给殿下之后,殿下一心待我,从未负过我。这一生能得殿下倾心相待,我已无遗憾。”

“我知道,你不是有意要谋逆造反。先帝无德无量,逼得藩王们无路可走。你不得不反。”

“成王败寇。赢了自然欢喜,输了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我心中委实放心不下一双儿女。若有一线生机,我也都苟且偷生,活着一日,便能看顾儿女一日。”

“要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殿下,对不起,我不能和你同生共死了。”

鲁王身体一颤,将赵长卿搂得更紧了些。低声喃喃:“长卿,我此生、最幸运的,就是、娶你为妻。”

“如、果有来生,你、再嫁给我、好不好?”

赵长卿含泪而笑:“好,如果下辈子我们还能相遇,我们再做夫妻。只是,我可不愿你做什么皇子了。”

“我们两人都做平头百姓。日子过得清苦些也无妨。只要我们能每日相守就好。”

鲁王的热泪滚落。

霁哥儿和蓉姐儿都大一些,已懂得什么是谋逆,什么是生离死别。此时哭得撕心裂肺,令人不忍侧目。

……

闽王的牢房在最角落处。

尹潇潇领着霖哥儿进牢房后,将霖哥儿抱起来,放入闽王怀中。在闽王满是歉疚痛苦的目光下,尹潇潇低声道:“你多抱一抱霖哥儿。”

想来,以后也没这样的机会了。

霖哥儿搂着亲爹的脖子哇哇大哭:“爹!爹!”

闽王心中一阵剧痛,紧紧搂住儿子,眼眶通红,沙哑着声音喊了一声:“潇潇。”

尹潇潇鼻间酸涩难当,将头转到一旁,待眼中的热意稍褪,才重新转过头来,抬眼看着闽王:“你从什么时候有了谋逆的心思?”

闽王心中一颤,本能地想回避这样的问题。转念又一想,都到这时候了,隐瞒不说也没什么意义了。

“一开始,我只想自保而已。”闽王声音愈发低哑:“盛澈坐了龙椅后,打压兄弟手足,不遗余力。我心中不愤,私下和二哥联手。”

“我们只想给皇上添堵找乱子,让他无暇欺压我们。可到后来,我们做得越多,就越泥足深陷。到后来,我们已无法再回头了……”

“丽太妃和平王之死,是不是和你们有关?”尹潇潇冷不丁地打断闽王。

闽王下意识地想否则,在看到尹潇潇那双亮得逼人的双眸后,面上露出羞惭之色,低声应道:“是。”

“鲁王暗中命人换了丽太妃的药,丽太妃身体本就孱弱。病得久了,很快一命呜呼。”

“平王……我曾对平王说过,皇上削了宁王的爵位,迟早要将宁王置于死地。丽太妃之死,也定是萧皇后下的毒手。平王年少冲动,被我挑唆之后,心怀恨意。在丽太妃的灵堂里,对着萧皇后动了手。”

“再之后的事,你也都知道了。”

“这是一箭双雕之计。既令众人对帝后生疑,又令宁王恨天子入骨,说不定会来个鱼死网破。”

“潇潇,此事我一直不敢告诉你。你正直善良,看似凶悍,实则心肠柔软,又最富正义。我怕你知道真相后恨我……”

尹潇潇目中闪过失望和愤怒,用力握了握右拳,咬牙低语:“你恨盛澈,便该冲着他动手。利用妇孺算什么能耐本事!”

“丽太妃未曾招惹过你们,平王死的时候,还是个半大少年。你……你怎么能狠得下这份心肠!”

“盛泽!我真是错看了你!”

“你有今时今日,完全是咎由自取。根本不值得同情!更不值得我伤心落泪!”

两行晶莹的泪水迅速滑落面颊,尹潇潇恍然不知,依旧盯着闽王,语气中满是愤怒和失望:“你谋害手足,行刺天子。被处死也无半分冤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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