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父亲记挂, 星辰无碍。”苏星辰脸色虽白,一双眼睛却神采奕奕。
苏合的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 转到段飞白的身上。
段飞白一双眸子幽深得看不到底, 抱拳道:“晚辈见过苏伯父。”
“都快是一家人了,何需如此客气。”苏合握住他的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背。
段飞白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面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二人又寒暄了几句,说到最后,苏合的目光转到了陶靖衣的身上,竟是将话题绕到了她和段飞白的婚事上。
陶靖衣原本放松的身体瞬时又紧绷起来,抬起手揉了揉眉心。
苏星辰看她一眼,说道:“父亲,阿姐舟车劳顿,方才在车上已有头晕的症状,不如先让阿姐休息,有事日后再说。”
陶靖衣怔了怔,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是啊,爹爹,夕颜头晕。”
苏合到底是宠女儿的,一听到她头晕,立马将婚事抛到脑后,担忧道:“来人,快去请大夫。”
“不必了,爹爹。”陶靖衣立时打断了他的话,若去叫大夫,这病就装不下去了,她脑海中一下子转了好几个念头,目光落在段飞白的身上,“飞白哥哥会医术,让飞白哥哥瞧一下便是。”
苏合眼带深意的看她一眼,笑道:“为父怎么差点忘了,贤侄曾在药师谷住了半年,这医术也是深得医仙薛逸薛先生的真传,又岂是寻常大夫比得了的。”
“爹爹,那夕颜先下去休息了。”陶靖衣脸上攒出两个小梨涡,乖巧的说道。
得了苏合的首肯后,她立即扯着段飞白的袖子往外走。段飞白对苏合施了一礼,缓缓走出了大厅。
出了大厅后,陶靖衣松开段飞白的袖子,对钟灵和毓秀两姐妹招招手:“你们过来,扶我回房。”
她对红枫山庄不了解,就连苏夕颜的卧寝在哪里都不知道,暂时只能哄骗一下两姐妹,能从她们嘴里撬一些东西,就多撬一些。
陶靖衣在两姐妹的搀扶下回了屋子,段飞白跟在她身后,一同踏进屋内。
陶靖衣回头,目光落在他身上,以眼神询问。
段飞白面不改色:“夕颜,你忘了,我是来替你诊治的。”
七绕八拐的,陶靖衣还真的忘了这一茬。她方才是怕请大夫过来,这装病的事情就露馅了,就把段飞白拉了出来当挡箭牌。毕竟,这装病的灵感可是他给她的。
可没想到段飞白真的跟过来了,段飞白的医术是从医仙那里学过来的,虽然是皮毛,对付她这种装病的小伎俩却绰绰有余。
陶靖衣讨好地攒出一脸笑意:“就不劳烦飞白哥哥了,我没事啦。飞白哥哥这一路赶来,也很疲惫,不如早些歇息。”
“我无碍,夕颜的身体要紧。”段飞白嘴角微微扯了一下,勾出一抹戏谑的弧度。
“我没有,我真的没事了。”陶靖衣苦着脸。
段飞白向前踏了两步,在陶靖衣猝不及防中,弯身将她抱在了怀中。
陶靖衣吓了一跳,完全没想到他会来这招,脸色都变了,惊呼道:“你做什么?”
段飞白面不改色的抱着她,一路行至床前,放在床上,还贴心地拿了一个靠枕放在她身后。
钟灵和毓秀彼此对视一眼,非常有默契地退出了房间。
陶靖衣警惕的瞪着段飞白,浑身进入戒备状态:“你想干什么?”
“看病。”段飞白伸出手,从她身后缓缓将她的手臂拽出来。
陶靖衣不愿,死死护着自己的手臂,可她的力气哪里比得过段飞白的力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段飞白握住她的手腕,将手指搭上她的脉。
“你耍流氓。”陶靖衣一脸愤愤。
“何出此言?”
“你摸我的手。”
“我只是在替你看病。”
陶靖衣哼了一声,手是挣脱不了,只能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用眼神抗议。
段飞白垂下眸子,静静探着她的脉象。过了一会儿,他松开她的手腕,从怀中取出一只白色的瓷瓶,倒出一枚丹丸,放在掌心,递给陶靖衣。
陶靖衣紧张:“这是什么?”
“我给你开的药。”
“胡说,哪有大夫不开药,胡乱给病人喂药的,我不吃。”陶靖衣非常坚决地扭开了头。
段飞白二话不说,手指在她身上轻点数下,陶靖衣顿感浑身僵硬,半点动弹不得。
他看着她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由得轻笑了一声,捏开她的嘴巴,将丹丸丢入了她的口中。
陶靖衣瞪圆了眼睛,用舌尖抵住丹丸,就是不咽。
段飞白又在她的喉边轻轻点了一下。
“咕咚”一声,那颗丹丸不受控制地顺着她的喉咙滚了进去,陶靖衣的脸色瞬时白了,惨白惨白的。
糟了糟了,日防夜防,还是没能防住男主给她喂毒。万万没想到,戒备了一路,这个杀千刀的段飞白,竟然敢在红枫山庄内公然对她行凶。陶靖衣又气又惧,几乎快哭了。
段飞白一直在观察着她的表情,少女的表情如他所料那般,生气、害怕、惊惧、绝望,种种复杂的情绪在她的脸上轮番上演着,好不精彩。
段飞白可以确认,面前这个“苏夕颜”已经洞悉了他要杀她之心。她防备他,害怕他。
段飞白心情复杂地盯着她,渐渐的,陶靖衣的眼角红了。
段飞白一怔,抬手解开了她的穴道。
陶靖衣红着眼睛,声音里带上了鼻音:“你出去。”
这回段飞白倒是很听话地起身,走了出去。
段飞白离开后,陶靖衣立马拿手去抠自己的喉咙,只是她呕吐了半晌,那颗丹丸早已消化在她的胃中。
陶靖衣一脸的心如死灰,半死不活地趴在床畔。
陶靖衣趴了大半天,也没有等到自己毒发身亡。过了一会儿,她慢吞吞地从床上坐起来,非但没有感到不适,反而觉得浑身力气充沛。
难道方才吃的那颗丹丸真的不是毒?
陶靖衣皱着眉头,拿手揉了揉眉心,转念一想,就算段飞白再恨苏夕颜,他这会儿人已经入了红枫山庄,只要按照计划行事,苏夕颜插翅难逃。就算他想苏夕颜死,他完全可以一剑杀了她,没必要喂她毒,这样做既是多此一举,也是打草惊蛇。
想到此处,陶靖衣松了一口气。她拢了拢衣裳,下了床。
先前以为段飞白要毒死她,她心如死灰,没注意到其他,现在心结已解,才惊觉肚子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
“来人,我要吃饭!”陶靖衣双手叉腰,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
坐在院子里的段飞白,听得这一声响亮的女声,不由得失笑,放下心来,起身离开。
红枫山庄的伙食令陶靖衣大开眼界。
就在她喊出那声没过多久,钟灵和毓秀两姐妹领着丫头小厮,将山珍海味布满桌子。
有鱼有肉,有汤有菜,天上飞的,海里游的,山里跑的,地里种的,来自天南地北的食材,全都上了桌,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陶靖衣保守估计,这一顿的花费,能抵得上普通人家一年的伙食,当真是穷侈极奢。
关键的是,她吃饭的时候,还有一排丫鬟站在旁边,有人盛汤,有人夹菜,还有人举着酒盏,殷勤地将美酒送到她唇边。
被这么多人围观着吃饭,连筷子都没机会拿,陶靖衣简直受不了,索性将人全部赶了出去,关起门来,一个人大快朵颐。
等她将人喊进来收拾碗筷的时候,丫鬟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倒是钟灵和毓秀二人面色不变,习以为常。
她的好胃口,她们早就在龙泉客栈见识过了。
陶靖衣打着饱嗝,翘着腿,手里拿着饭后甜点红豆糕,边吃边想,如果不作死,去招惹男主,这红枫山庄大小姐的日子确实快活似神仙。
钟灵将一株桂花放在桌上,顿时,一股浓郁的幽香飘入陶靖衣的鼻端。
陶靖衣转头,诧异道:“这桂花从何处来的?”
“回禀小姐的话,是段少侠送过来的,他说今日惹了小姐不高兴,特意送给小姐赔罪的。”钟灵笑道。
陶靖衣凑近,轻轻嗅了一口,桂花的香气是清甜的,呼吸间像是饮了一口美酒,有些微醺的醉意。
红枫山庄内种植的都是红枫,并未栽种桂花,不用想,这株桂花一定是段飞白从外头折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