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上，我买完厨房要的食材，就绕路到城门口的鲜花巷里，看哪家花儿好就搁哪家买，鲜花这种东西娇贵得很，放久了就不好看了。”
“可这城里，不是没有红色的花吗？”
“红色的花？我买的不是白色吗？”男人挠了挠头，“红花不吉利！城里都没有卖的，表小姐也没指定颜色，我就自己做主买了白花，瞧见她也挺喜欢的。”
说完，男人看了看寒梅：“难道表小姐喜欢红花吗？那可怎么办……”
林迟闻言眼前一亮，下人说每次都给信宁买了白色的花儿，可林迟遇见她那次，她手里抱着的，可是一束血色的曼珠沙华。林迟抓住男人的手连声道谢，转头就往门外跑，这个消息一定要尽快告诉楼祈，方便他们二人商量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被留在原地的男人一脸茫然：“寒梅，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是我失策了。”寒梅咬了咬下唇，低垂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晦暗不明的光泽。
林迟一路小跑，很快到达青城河畔，楼祈现在身为河主，自然知道林迟的动向，林迟才刚刚停住脚步，他就现了身。
“出了什么事？”楼祈扶住气喘吁吁的林迟，一边给他顺气一边问道。
“楼祈，负责给信宁采购鲜花的下人说，他给信宁买的花都是白色的。他的话同婆婆一致，都说城里没有红花，可我在顾家遇见信宁时，她手里抱的花分明就是红色的。”
这花，是怎么从下人采买时的白花，变成信宁手里的红花的？
“这确实是个突破口，但寒梅如果一直在坚持信宁是无辜的，你查信宁，就不要经她的手了。”楼祈提点道。
林迟点点头，寒梅对待信宁的态度确实奇怪，明明前一天还在告诫自己远离信宁，转个身又帮着信宁洗脱嫌疑，每次林迟将目光锁定在信宁身上，寒梅的表现都会有些怪异。
要说这里面没有猫腻，林迟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第57章 chapter 057
回到顾家，林迟绕开寒梅，直接找上了雇主顾夫人：“请问夫人，在青城之中，红花会带来厄运之事，您听说过吗？”
“略有耳闻。”
“我这几日偶然得知这事，尚不知真伪。不过，我初到府上那日，曾有幸跟信宁小姐打了照面，那时，她手中抱着一大束红色的彼岸花。”
顾夫人闻言蹙眉，林迟见状，追问道：“夫人请我来解决事端，我自当竭尽全力，只是寒梅毕竟是个下人，哪里敢同我说主人家里的事情，我虽疑心信宁小姐有不妥之处，却也无从下手，只好来叨扰夫人。”
顾夫人叹了口气：“信宁是我妹妹的孩子，妹妹嫁到外地，膝下只有一对孪生女。妹妹身子不好，又挂念我，一年前，便让两个丫头来青城探望我，谁知中途出了事端，沐璇不慎落水身亡，只剩下信宁一人。信宁悲痛欲绝，我不放心，便将她留在了身边。”
“我与信宁小姐只有一面之缘，而后再没有机会再见，希望夫人恩准我再见一见信宁小姐，没有不妥自然最好，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也好尽快解决。”
毕竟是疼爱的外甥女，顾夫人也怕这仅剩的独苗再出什么问题，当即拍板，屏退了下人，带着林迟前往东苑。信宁住在东苑最靠里的小院里，东苑一般不让外人进，这也是林迟之后再没有见过信宁的原因之一。
一路上，林迟设想着无数种从信宁身上找到蛛丝马迹的方法，心中说不出地忐忑，可等他见到信宁，却发现一切的设想都是徒劳，信宁的异样之处毫无遮拦地暴露在阳光下。
——信宁独居的院子里赫然站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少女，一个穿着黑色长裙，另一个身着白色旗袍。
林迟转头问顾夫人：“沐璇姑娘，确定没了吗？”
“……这。”顾夫人显然被这一幕惊呆了，她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白衣女孩见状，有些局促地走到顾夫人面前，欠身行了个礼：“姨妈，您怎么来了？”
“信宁，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姨妈，这是沐璇啊，您不记得啦？”信宁闻言一笑，“沐璇与我神似，姨妈见了就该想起了。”
“信宁！你到底在胡说什么！”顾夫人厉声打断了她的话，“沐璇的葬礼，是我亲自操持的！”
信宁闻言，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姨妈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信宁，你理智一些，我知道你舍不得沐璇，可人已经没了！”顾夫人痛心疾首，“快到姨妈这儿来，大师，你快去看看，别让妖孽利用沐璇蒙蔽了信宁。”
顾夫人一脸防备地看着从进门起都不曾说过话的黑衣女，黑衣的女孩见状歪了歪脑袋，疑惑道：“姨妈，你在害怕沐璇吗？”
“沐璇已经死了！”顾夫人厉声道，“我不管你是谁！离我的信宁远一些！”
黑衣女孩拽了拽自己的长裙，一脸委屈：“可是姨妈……我是信宁啊！站在姨妈身后的那个，才是沐璇。”
！！！
来不及深究黑衣女孩话的真伪，林迟一把抓住顾夫人，将她带到自己身旁，远远同两个少女隔离开来。白衣女孩见状一笑，轻盈地走到了黑衣女孩的身边，伸手抱着她的手臂。
“你们……”林迟看着眼前几乎黏在一起的姐妹俩，皱起了眉，“顾家的事情，就是你们在捣鬼吧？”
“是沐璇在捣鬼哦！”白衣女孩亲昵地捏了捏黑衣女孩的鼻尖，“沐璇真调皮。”
“明明你才是沐璇，”黑衣的姑娘轻轻摇了摇头，“沐璇真不乖。”
林迟皱起眉头：“起死回生是要付出代价的，你们的代价是什么？”
“是鲜血……”黑衣女孩一愣，“还有什么东西？”
“还有信宁一半的寿命。”白衣女孩笑嘻嘻地补充，“我们知道你为何而来，那四个男人死有余辜，明明马上可以迎娶表姐了，还对沐璇心怀不轨。”
“他们觊觎了不该觊觎的东西。”黑衣女孩转过脸看向林迟，她黝黑无神的瞳孔看起来有些骇人，“河主的东西，也是他们能觊觎的？”
“河主将沐璇还给信宁，恩同再造，抢他的东西，自然该死。”白衣女孩一脸赞同。
又是河主？
青城在这件事情里，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你们俩，究竟谁是沐璇！”
林迟的问题显然问倒了两个姑娘，她们对视一眼，都指向对方：“她才是沐璇。”
“……”
“沐璇做了什么？”林迟换了一个问法，试图通过让两个姑娘多说些话的方式，帮助顾夫人区别她的两位外甥女。
“沐璇在深夜敲开了那些男人的房门，在他们沉迷欲望、毫无防备之际，一刀杀了他们。”黑衣女孩如是说。
“沐璇在他们的血泊里，撒满白色的曼珠沙华，让他们的鲜血，将花朵染出信宁最爱的红。”白衣女孩如是说。
“我们来玩一个游戏。”白衣女孩突然轻声一笑，提议道，“你来猜猜，我们姐妹俩究竟谁才是沐璇？猜对的话，我们姐妹便离开这里，再不踏足青城半步。如若猜错，你，还有剩下的那三个男人，今天全都得死在这里。”
“河主的东西不容觊觎。”黑衣女孩突然露出了诡异的笑容，“觊觎者，死。”
“……”林迟心下一沉，可现在的局面容不得他拒绝，无奈之下，他只好求助于熟悉姐妹俩的顾夫人。
顾夫人显然也拿不定主意：“这两个丫头平日里都挺开朗，我瞧着那个穿黑衣的要阴沉些……“死人，终归是要比活人阴沉些，林迟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看向了黑衣的少女。她黝黑无神的眼珠直勾勾地注视着林迟，不禁让人有些发憷。
“选好了吗？”黑衣女孩歪了歪脑袋，“确定我是沐璇了吗？”
猜错了就会死……
那么究竟谁才是沐璇……
是清纯的白衣？
还是阴沉的黑衣？
阴沉的就一定是亡灵吗？
顾夫人作为姨妈，选择了黑衣，她值得信任吗？
林迟犹豫着抬起手，缓缓指向黑衣少女，就在他说出“确定”的前一秒，卖花婆婆那番令他似懂非懂的话忽然回响在耳畔。
——年轻人，有的事情不能只看表象，红花有红花的好，白花也有白花的妙，有时候啊，纯白的，才是最黑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