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上午，他们一起走遍了王宫的很多地方。约瑟夫什么都没有说，但伊索能看出，他是在为先前的很多事收尾。
约瑟夫先是去了那间小屋，将自己的照片妥善地藏起来，锁好那间小屋的门。随即他去收了一份文件，内容是关于10日与议会签署协议的具体事宜。最后他去了办公室，伊索看着他从抽屉里翻出一张照片，走到相机前。伊索好奇地跟上去，约瑟夫伸手盖住他的眼睛：“不要看。”
下一刻，一道耀眼的亮光闪过——即使伊索的眼睛被遮挡，他依旧能感受到那明亮的光线。约瑟夫将放在他眼前的手移开，伊索睁开眼，看到两人的对面多了一个看起来有点眼熟的男人，那人脸上似乎还带着尚未褪去的恐惧。约瑟夫对他笑笑：“你可以走了。先前你也算办事有功，我会给你发一笔钱。”
“我……”那人还想说什么，约瑟夫打断他：“不用问。我最近心情好，就这么简单。最后送你一句忠告：以后给别人做事时，做好分内事就好，不要僭越。”
那人离开了。他走后，伊索问约瑟夫：“那个人是你以前的手下？为什么……”
“政治权谋最首要的是不心软，不轻信任何人。因为你要知道，你心软放过的对你有威胁的人，真的有可能在将来背后暗算，将你逼至绝地。”约瑟夫在桌前坐下，脸上神色肃穆，“举个例子，昨天我给你看那张照片不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因为如果没有亲手把轻而易举杀我的机会送到你面前让你选择，我想，我永远无法对你消弭最后一层提防，无法完全信任你。对你我尚且如此。”
伊索深吸了一口气。他从背后轻轻搂上约瑟夫肩膀：“现在，你可以完全信任我了。但愿你在我身边能睡个安稳觉。”
“昨天晚上就很好。”约瑟夫握住伊索的手，拉他坐在自己身边，“现在，我们来解决一下你的事情。”
他翻开手边的本子，开始一边讲一边简单记录：“别把我想得太神乎其神，我也是昨天才知道你的情况。你面对的局面很复杂，但好在还有时间，我们可以一起努力把它解决掉。英国想杀我，没错，但昨天下午我在人民面前已经发表过演说，矛尖直指英国。如果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还坚持动手，那么一旦我或者重要议员出事，不管受多重的伤，只要抓住一点证据，战争在所难免。想必他们还不希望闹出这么大动静。”说到这里，他自信地勾起唇角，“再说，他们已经没有内线了。但我有。”
“你在英国有内线？”伊索很惊讶。
“当然有，虽然不多。面对实质上关系一直不好的另一个国家，谁不会想着留一手呢。”约瑟夫在纸上写下一行字，“那么，目前最大的危险就是你可能被报复，这件事即使发生，我们也很难把账算到英国头上——因为你并没有与英国王室的利益发生冲突。不过……”说到这里，约瑟夫顿了顿，“好像也有可能会有冲突？”
“你想到了什么？”看到约瑟夫的神情，伊索顿时有了某种预感。果不其然，他看到约瑟夫扬了扬嘴角，继续向下说道：“没错，伊索·德拉索恩斯是英国人，但也是我的王后，是目前在我手下掌握王宫事务实权的王后。倘若我们让人民知道，你是被英国王室排挤才被逼来联姻的王后，由于目前一心为法国做事，甚至掌握了一部分权力而造成了英国的不忿，极有可能遭到英国的加害……又会怎么样呢？”
伊索的眼睛亮了亮：“这样，我就也会被划进法国关心和保护的范围了？但首先要散布这种谣言吧？”
“对，这样英国就不会再敢动你，更何况现在动你对他们的意义已经不大了，他们不敢派新的人过来，抓你或者杀你也只能是一种报复手段而已。这件事交给你来办，我最近要忙着把议会的事情确定下来，还有很多利益关系、很多细节要处理。”约瑟夫说着，提笔在纸上刷刷写了些什么，然后将那张纸撕下来递给伊索，“这几个人能帮你做这件事，你去找就行。如果需要动用英国的内线，跟我说，我来处理。”
伊索伸手接过那张纸，上面是约瑟夫隽秀而又凌厉的字迹。他指尖拂过约瑟夫写的那些人名：“把这件事完全交给我，没问题吗？”
“没问题的，相信你自己。我昨天甚至已经做好对你完全放手的准备了，你明白。”约瑟夫对他笑了笑，“在我的身边很辛苦，我比你年长很多，也会很快老去，所以你身上难免会负担我不能假手他人的重任，而且它们会越来越多。但不用太担心，不管面对什么，只要我还活在这世上，我就会站在你的身后。”
他这一番话使伊索心底不由涌上暖意。伊索望着微笑的约瑟夫，忍不住伸出手紧紧拥住他：“嗯，我会努力做好。我们在一起的日子还有好多好多年，就算你老成老爷爷那副样子，我也会一直喜欢你。我们可以一起度过无数个日日夜夜，一起走出王宫看四季的巴黎，当一对最幸福的伴侣。”
“嗯。”约瑟夫笑着伸手把他柔软的灰色短发揉乱，“不过你搞错了一件事：有了那张照片以后，直到生命结束前，我的相貌都不会再有任何变化，说不定以后像老爷爷的反倒是你。另外，我还有一个问题——我们的故事里会有第三个人吗？”
“什么第三个人？”伊索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孩子。”
他这话一出，伊索的脸又红了起来——早晨的时候，伊索已经因为这个问题而红了一次脸了。伊索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腾”地站了起来：“早上不是说过，等英国的事结束后再考虑么……还是那时再决定吧！”
说着他就匆匆逃开，跑到房间另一角的小桌去坐了。约瑟夫还在变本加厉地撒娇：“亲爱的伊索，你看我一把年纪了还没有过孩子，很可怜的。”
“……”伊索有点犹豫地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又在对上他的目光后迅速避开，继续煞有介事地看手边的文件。
约瑟夫勾勾唇角，收回视线。他想：没关系的，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用来决定这件事。
TBC
第二十八章
四天后，约瑟夫·德拉索恩斯在卢森堡宫与议会签署和解协议。自此，这场政变终于完全宣告结束，国王正式接任参议院主席职位，成为实质上的法国议会掌权者。
人民经此一事，对原议会的信任度有所降低，但却对英国多了几分警惕。一些人甚至开始偷偷议论土生土长于英国的王后到底值不值得信任，英国派他来联姻到底怀着何种居心……直到一个消息在人与人之间悄然流传开来。
那条流言说，王后其实是由于英国王室的排挤才被逼来联姻，而现在英国对过得顺风顺水的王后心怀不忿，甚至打算谋害王后以示报复。证据是王后在不久前曾经被刺客刺伤，那名刺客在刺杀现场遗落了一把匕首。有人说自己看过那把匕首的照片，形制做工上来看，的确是英国货。于是群众的情绪成功被挑动了起来，有人甚至愤怒地表示国家一定要保护王后的平安，要让王后与国王陛下早生贵子，气死英国人。
这些民间趣话传到约瑟夫和伊索耳中的时候，伊索还在伏案疾书，努力解决之前积压下来的王宫事务。约瑟夫倒是乐得清闲，他放下手里内容无聊的小说，转头开伊索玩笑：“伊索你看，全国人民都希望你跟我早点有孩子。”
“……”伊索觉得自己并不想理这个求子心切的老年alpha。
“好吧，那我们换个话题。”约瑟夫倒是知趣，转头就开始夸伊索，“你这次散布谣言的事做得不错，手上的资源利用得恰到好处。尤其是受伤和匕首这两件证据，你甚至把自己从英国带来的匕首都拿来栽赃了，很聪明。”
伊索这才从文件堆里抬起头来，弯了弯他那双清秀的眉眼：“有陛下教导，我当然学得很快。不过奈布那边怎么样？不会有事吧？”
这几天他把自己的全部事情都告诉了约瑟夫，其中当然也包括奈布的事情。约瑟夫愣了愣：“就是你说人很好的那个刺客？你不用担心，喜欢他的那位公爵会罩着他。你跟我讲过之后，我才意识到我遇见过那个公爵，对方还试探了我；可惜我当时不清楚情况，不然一定会跟他好好聊聊。那人很聪明，也很在乎他的恋人，不会有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