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爱美人纤阿(254)

遥遥的,她声音颤抖、哽咽得近乎说不出话:“不要打了!”

跪在地上、神志昏迷的范翕,轻轻颤了一下,他听到了好似来自天际的遥远女声。他缓缓抬头,天光晦暗,他看到玉纤阿向他奔过来。

他怔怔地看着。

女郎容貌鲜妍,衣衫飞扬如奔。她的一眉一眼,从他晦暗的世界中显映出来,一点点鲜明,一点点清晰。

像是一个模糊的影子脱出了困境。

四野无风,天欲捕风捉月,月终至。

范翕双目赤红,刹那间,泪水从眼眶中滚落。

时隔半月,断绝所有音信,他看不到她,听不到她。他试图联系成家,他尝试向成府求和。他想见玉纤阿一面,想让玉纤阿来看一看他。

他病得厉害,他连床都下不了。可是他强撑着,他知道他必须好起来。他必须好起来,必须能够走出府邸。所有人都在打压他,都在拉扯他。可是他不听他们的,他努力养病,努力吃药,不再饮酒,就是为了这一日——

玉纤阿奔到了他面前,她张臂,双目含泪,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范翕觉得他死而无憾了。

他纵是死了,她也是爱他的。

——

于幸兰看到玉纤阿冲了出来,看到玉纤阿冲到了她鞭下,当着她的面,就无所畏惧地去抱范翕。玉纤阿抱住范翕单薄的身体,她手捧他瘦削面颊。看他容颜憔悴,她手摸到他脸上被打出来的血迹,玉纤阿目中水光更多。

她发着抖。

她知道范翕身体有多弱,她知道光是范翕脸上这一条鞭痕,他都要为此脸肿许久。他不堪重负,可是范翕脸上的这条鞭痕,竟然已经是他此时身上最轻的伤势了。

玉纤阿又气又怜,她说不出话,只顾着紧紧抱住他。

成宜嘉紧追而来,微有怔愣——

她知道自己这个新认回来的妹妹,对人的提防心有多重,有多讨厌和别人肢体接触。玉纤阿不和他们任何人靠近太过,玉纤阿明明性情温柔,却总是若有若无地与他们隔着一条线。

而今,玉纤阿毫无顾忌地紧抱住那位公子翕。她丝毫不嫌弃公子翕,不嫌他身上的伤,不嫌他的体温。

成容风曾说玉纤阿和公子翕有旧。然成宜嘉这时才知,这岂是一般的旧情?

而看到玉纤阿扑过来抱住范翕,于幸兰却已气疯。

玉纤阿此举,更是刺激了她。

她怒极:“好好好!你们是一对苦命鸳鸯,就我是棒打鸳鸯的恶人是吧?玉纤阿,你装模作样,总是一副无辜样,装得很辛苦吧?偏偏谁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何嘴脸,是如何抢别人的未婚夫!范翕,你也是辛苦吧,在我面前演戏这么多年,真是委屈了你!你们罪该万死,我绝不饶你们——”

她心中恨极。

她觉得一切都是玉纤阿的错。

是玉纤阿的出现,才让范翕变心。是玉纤阿的存在,才让范翕坚持要退亲。范翕从不为于幸兰降低标准,然他的标准却一次次为玉纤阿让路。明明是于幸兰先遇到的他,明明于幸兰很爱他,为何他看不到,为何他就只喜欢……那个贱人!

那个狐狸精!

那个谁都喜欢她的狐狸精!

于幸兰眼睛赤红,她盯着玉纤阿,从未如此恨一个人。她对范翕尚留有三分情,她还期待着范翕回心转意跟她走,她对玉纤阿却恨到极致,压根不留情面。于幸兰手中的长鞭再次挥下,这一次是对着玉纤阿的后背,用上了八成内力!

这一鞭若是打中,玉纤阿不死,也离死不远。

成宜嘉奔来,厉声:“住手——”

而范翕听到了成宜嘉的声音,疲惫地抬了眼看去。

玉纤阿就抱着他,于幸兰就站在他面前。当于幸兰手中鞭扬起,当她手中鞭带了内力向下挥来时,范翕就知道这力道用了多重。无奈范翕如今浑身是伤,他气力不够,无法拦住于幸兰的鞭子。

范翕拦不住于幸兰挥来的这一鞭,可是他和玉纤阿太近了,他有更快、更简单的法子救玉纤阿。

范翕抬了手臂,像是回抱玉纤阿一般,将她抱在了怀中。同时他身子微侧,将玉纤阿压在自己怀里,向下弯下了身。于幸兰的鞭子打来,打在了范翕后背上。而范翕紧抱着的玉纤阿,一点儿没被那鞭子擦到。

鞭子打在范翕后背上。

范翕张口仰颈,“哇”地吐出血。

那带了八成内力的鞭打,和之前的岂能一样!

成宜嘉几乎看呆,见范翕都控不住地吐血,血如梅花般,斑斑喷溅在玉纤阿的衣襟上。玉纤阿慌乱地去抱范翕倒下的向她压来的身子,范翕就那般晕倒在了玉纤阿怀中,他的手臂,却仍紧搂着玉纤阿。

于幸兰握鞭的手停住,呆呆看着这一切。

玉纤阿惨叫:“范翕——”

成宜嘉:“于幸兰,住手!妹妹,快,带公子翕走。事不宜迟,先找医工来!”

成宜嘉主导了这里一切,她制止于幸兰再发疯,让人带走玉纤阿和范翕。成宜嘉匆匆带着他们离开,于宅一下子空荡下来。于幸兰痴痴地立在原地,她低头,看到自己手中鞭子上被溅的血。

她一点点发抖。

终是,也禁不住地闭目落了泪。

为何会到这一步?为何会如此?

她喜爱范翕,想留住范翕,为何范翕不肯?她到底哪里不如那个玉纤阿!

那个玉纤阿都要嫁他人了,为何范翕还是放不下?玉纤阿除了美貌惊人,又有哪里比得上她?她为什么不能留下范翕?

——

成宜嘉匆匆将玉纤阿和范翕一同带走。昏迷后的范翕抱着玉纤阿不肯放,成宜嘉更担心玉纤阿身上有伤,她无法分开两个人,干脆将范翕也一同带回府。

成宜嘉急忙忙赶回成府,正好和要出门的成容风撞上。

成容风皱眉愕然:“怎么了?你不是陪玉儿出去玩了么,为何形色如此匆匆?”

成容风脸色紧接着一变,看到了一个卫士竟背着范翕进了他们府邸。

成容风:“大姊,你怎么把公子翕带来了?!我们成府禁止他入内!”

成宜嘉匆忙:“来不及跟你说了,我先看看玉儿。你要出府?”

成容风:“嗯……母亲来了,我去接母亲。”

成宜嘉听到湖阳夫人来了,心神一顿,回头就要跟成容风说话。但是成宜嘉余光看到玉纤阿被人搀扶着下车,又顾不上这些。成宜嘉心烦意乱,向成容风挥了挥手,示意他先出府吧,等回来再说。

成容风看到这一切,也分外迷茫,但他有事在身,只好先离开了。

——

仆从分开了玉纤阿和公子翕二人,玉纤阿被扶到了自己房中,成宜嘉非要带着医工来给玉纤阿看伤势。

玉纤阿疲惫垂坐:“我身上没有伤。公子帮我挡了所有的。”

她怔然垂目,望着自己衣袖口所溅的血。这是范翕吐的血……如果不是为了救她,他本来已经病好了一些,他不会吐血的。于幸兰那一鞭用了那么重的力,范翕都直接吐血而晕过去,若是打在她身上……

玉纤阿握紧自己方才被范翕紧扣不放的那只手,她手发抖着。

成宜嘉低声下气:“还是让医工给你看看吧。公子翕没事的,那鞭子怎么说也是外伤,伤不了他的根骨的。医工说公子翕心有郁气不能解,长期压下恐要落下病根。那血只是他胸中积攒的郁气,吐了反而好了。这也是好事啊,某方面来说,你还救了他呢。”

成宜嘉又故作高兴地逗玉纤阿开心:“而且公子翕已经醒了。你看他醒的这么快,说明本来伤得也没那么重,对不对?你、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玉纤阿低着头不语。

姊妹二人说话时,突然,玉纤阿的屋舍门被推开,二女一起回头,同时怔愣,看到她们正讨论着的范翕,还穿着那身溅满了血迹的白袍,出现在了屋门口。

脸颊有鞭痕,苍白面色更白三分,发带与发丝一起垂到了肩上。他不可避免地萧寂,然他美极,如同白茫茫的大地。清致十分的相貌与身形,就连成宜嘉这样不喜他的人看了,也知玉纤阿为何会喜爱他。

喜爱他一点也不难。

难的是如何和这样的人相爱。

玉纤阿望着门口的范翕,她缓缓站了起来。

看到二人这样,成宜嘉不可避免的心慌。成宜嘉皱着眉:“公子翕,这是我成府底盘,这是我妹妹的闺房,你怎能随意推门而入?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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