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作太快,以至于大多数人压根没看到他是怎么现身的,均感诧异。
委蛇本来一直很烦他,此时,却感激地冲他点点头。他伸出手,摸了一下委蛇的朱冠,委蛇居然没有躲避。
他旁若无人,笑嘻嘻的:“凫风初蕾,你于我有救命之恩,今天,我总要报答你一次。”
凫风初蕾淡淡的:“你不该来蹚这趟浑水。”
他满不在乎:“不就是打一场架吗?没事,我皮粗肉厚,轻易是打不死的。”
柏灌王看着他,目光忽然变得十分锐利:“小子,你是谁?”
“涂山侯人。”
“涂山侯人?侯人?”
他懒洋洋地:“对,就是侯人,也就是涂山的侯人……”
侯人,便是上门女婿的意思。
上古氏族,多为走婚,男女之间并无固定的婚姻关系,生下的孩子基本随母族,由族群共同抚养,长大后,也随母族的姓氏,所以,许多大人物都只知其母,不知其父。
渐渐地,男人的势力开始大增,有了婚娶制度,孩子,便归于父族,传承父系的姓氏。“侯人”一词,逐渐地就成了不光彩的意思——赘婿、赘婿,毕竟,男人很少愿意做上门女婿。
大禹王自己,也曾经是蜀国人。
大禹王的父亲大鲧曾是汶山氏的上门女婿,大禹王生于汶山长于汶山,原本归于母族,可待得大鲧势力已成,便生生从汶山将大禹抢走,并公告天下,大禹并无母亲,是自己生下来的——从而开创了男人剖腹生子的传奇故事。
大禹成年后,为了前途需要,也做了涂山氏的上门女婿,他的妻子涂山娇为他生有一子。大禹倒没有像他父亲那样宣称能够自己生孩子,不过,涂山娇刚生下孩子就莫名其妙地死了,那孩子也被大禹王带回了阳城,从此,再也无人提起涂山娇。
至于涂山娇到底是怎么死的,也成了一个谜。
这段故事本是大禹王的隐私,而现在,这个自称“涂山侯人”的年轻人居然满不在乎地把这段隐私暴露于众人面前。
柏灌王目中精光一闪:“有意思!涂山的上门女婿唯大禹王,你小子莫非在讥讽大禹王?”
“哈哈,不敢,不敢!”
他手里举着一把奇异的斧头,“柏灌王,你我先较量一场?”
柏灌王闭目养神,没有搭理他。
那个尖叫声再度响起:“主上有令,擒凫风初蕾者赏金一万,杀凫风初蕾者,赏金三万……”
所有人皆蠢蠢欲动。
涂山侯人面向众人,大喝一声:“谁先来?”
雍羌土王吹了一声口哨,只听得一声犬吠,一只巨大的黑色“祸斗”便咆哮着冲上来。“祸斗”本是西北少数族的凶兽,但凡现身,不死人不罢休,一名护卫躲闪不及,被它前蹄拍在天灵盖上,顿时脑浆迸裂,其他人见状,纷纷闪避。
涂山侯人举着斧头便冲上去,祸斗嗷叫一声咬住了斧头,扬蹄就去拍他的天灵盖。
厚普惊叫:“涂山公子小心……”
鲜血四溅,祸斗庞大的身子被生生劈为两截。
涂山侯人笑嘻嘻的:“谁再来?”
众皆色变,一时间,竟然再也无人敢上前来。
厚普大叫:“涂山公子好本事。”
就在这时,柏灌王站起来了。
凫风初蕾的额头隐隐渗出汗来,掌心里也是涔涔的冷汗。
可是,柏灌王并未走向涂山侯人,而是抬起头,盯着天空。
第十四章 颛顼(zhuan xu )化鱼
燃石光芒,瞬间熄灭,被囚禁的太阳忽然消失,漆黑的乌云里,大风劈头盖脸刮来,看样子,倾盆暴雨马上就会倒下来。
所有人都被吹得东倒西歪,不时有飞沙走石擦在脸上,生生疼痛。
一道闪电,天空中的乌云忽然幻化为蛇形,就像无数条黑蛇在空中打滚,渐渐地,这黑云散开成一个大水塘,里面竟如一条条的黑鱼在跳跃狂舞。
柏灌王脸色也变了,他忽然高声大笑:“风道北来,天乃大水泉,蛇乃化为鱼……哈哈,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声音已经去得老远,一人一鹳,凌空飞渡,竟生生从奠柏上空一闪而过,径直飞进了小鱼洞里。
委蛇窜起,凫风初蕾追上去。
涂山侯人和众人也追上去。
委蛇在半空折回,奠柏显然不料有人居然凌空飞渡,越过了自己的监守,它气急败坏,所有卷须彻底伸展,竟然能垂直向上,几乎将整个天空都遮蔽了。
饶是委蛇退得极快,一个头上的朱冠也被卷走,它急速翻滚,终于载着主人退到了安全地带。
那些想随着凫风初蕾捡便宜的人马便没有那么幸运了,但见十几个各路人马一起被卷须拉住,三几下,他们的惨呼便被卷须吞没,成了一滩白骨。
风,越来越大,甚至卷起拳头大的石块,不时往人身上砸,稍微闪躲不及便是头破血流。涧江四周并无遮蔽,可是,所有人都没有后退之意,纷纷盯着奠柏后面的小鱼洞。
几名黑衣道抢上前,以八卦站位,宽大衣袖甩动,凌厉的火箭一起射向奠柏。那些火箭一沾上卷须,便剧烈扩展,变成熊熊大火,很显然,黑衣道们是要火攻奠柏。
果然,卷须纷纷后退,渐渐地空出一个圆圈,黑衣道们大喜过望,正要冲上去,不料,那团大火忽然劈头盖下,卷须就像一只大手捧着火球,顺手便丢在了一个黑衣道的头上。
那黑衣道惨叫一声,顿时在火海里化为灰烬。
其他人面色如土,哪里还敢再上前挑战?
凫风初蕾跳下蛇背,手里已经多了一把单刃长剑,那薄薄的剑身如柳叶一般,却寒光闪烁,她跃起,长剑过处,卷须落了一地,其余的卷须识得厉害,纷纷后退,可是,待她一冲过去,卷须又伸出来,如此反反复复,尽管地上已经落满了卷须,凫风初蕾还是无法冲进小鱼洞。
“我来试一试!”
凫风初蕾回头,看到涂山侯人。
他手里举着那把奇怪的大斧,笑嘻嘻的:“据说这是盘古劈天时的战斧,当初盘古用它能把天劈开,我就不信,奈何不了这小小的食人树奠柏……”
他举着劈天斧,大叫一声:“呔,吃我一斧……”
竟然猛冲过去,直接就去劈奠柏。
卷须如八爪章鱼将他擒拿,他却不避不闪,任凭卷须将他拦腰裹住,厚普大叫:“涂山公子当心……”
委蛇也嘶嘶的:“涂山公子,小心被化为白骨……”
“哈哈,看我的……”
一斧下去,正中奠柏中心,那些死死缠绕他的卷须就像被什么刺了一下,忙不迭地就松开了。
他不假思索,又是一斧头劈在树干正中,奠柏震动,树冠摇曳,卷须顿时萎缩脱落,掉在地上绿黄如一条条死去的长毛虫。
原本一动不动的巴蛇忽然窜起,直飞小鱼洞。这已然吞食了过多人马,困倦得不成样子的懒蛇,动作利落得让人目瞪口呆。
凫风初蕾哪会错过这个机会?委蛇一声嗷叫便窜进了小鱼洞,涂山侯人尾随其后,也不管残余的卷须飘忽,再次抓住了企图一起蒙混过关的各路人马……
一道飞瀑,气势如虹,隔着老远的距离便有水花飞溅,空气里都是游走的水分,整个世界雾蒙蒙一片。
涂山侯人身上的衣服渐湿,定睛一看,却见凫风初蕾已经奔到瀑布边,又停下,飞溅的水花淋湿了她的头发,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惊恐地看着前方。
大瀑布下面,是一大湖。
湖边,满是铜头铁额身着皇家标志的鱼凫精锐——竟然是倾其国力,全部守护在这里!
涧江上的王车,只是一个障眼法。
真正的鱼凫王,可能一直都躲在这里。
但是,他躲在这里干什么?
湖中,一个巨型八阵图,北宫玄武里的马占据坎卦。大水泉居坤卦,巽卦之位风起云涌,西宫白虎里的猿则牢牢定在坤卦和巽卦之间。
如此,坤、巽、坎三卦合在一处,恰好正是“风道北来,天乃大水泉”。
八阵图中央,一巨大的金色帷帐,谁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
涂山侯人走到凫风初蕾面前,前面的黄衣侍卫长本要说什么,但是,见凫风初蕾没有发话,便闭嘴。看样子,他竟然紧张得完全顾不上闯入的外人,只是又紧张盯着湖水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