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找到了照片,将手机递给了她。
照片一共有三张,都是用手机翻拍的老相片,像素并不是特别清晰。
她细细看了许久,然后把手机还给了男人,轻飘飘吐了句:“确实很像。”
她没再说话,也没再与男人女人有任何眼神上的交流,只是在最后,终究忍不住问了一句:“小朋友,你姑姑叫什么?”
“我姑姑叫宋南妮呀。”
从摩天轮下来后,她在桥头干巴巴吹了很久的冷风,然后给顾子朝打了六个电话。
第六个电话,是陆柏友接的。
陆柏友抱歉的告诉她,晚上几个哥们吃饭,把顾子朝喝多了,自己正陪着在医院打点滴,又问她在哪里,能不能过来照顾照顾顾子朝。
她说在天津,陆柏友立马找人将她接回了北京。
她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两点了。
顾子朝的点滴早已经打完,此时躺在单人房的床上,是半梦半醒的状态,不时抬起手臂挥那么一两下,又睁眼看了一看她,嘴里含糊不清的念叨着什么。
她以为他是想喝水,于是倒了半杯温水走去床边。她刚一俯身,就被他长臂一捞,扎进了他怀里。
他满身都是酒气,熏得她快要呼吸不过来,他却一点都不肯松手。
她想挣脱开他的钳制,可突地听到他在呜咽。
他舌头打结,吐词不清,细细的哭声也特别难听。
她看不见他的脸,她第一次听到他哭,也第一次听到他说:“我好想你。”
这四个字,就像四把钢刀,硬生生的插进了她的心里。
明明没有指名,也没有道姓,可她知道他想的是谁。
后来她与他分手,顾家上下出动了七八拨人来做她的工作。
舒宝乐因与她关系交好,被众人寄予厚望,可也被她一句话就打发了回去。
她说的是:“他心里的人从来都不是我。”
那年她也二十有八了。明明应该已经过了憧憬唯美浪漫爱情的年纪,也不是不懂再轰轰烈烈的爱情都会归于平淡这个道理,在这偌大的城中,能嫁给顾子朝这种家世显赫、才貌俱佳的男人,哪怕只是个替身,任谁看了也会觉得是一大幸事,她非得涂人家的真心做什么呢?
可她就是过不了自己这关。
第5章
虽然魏霜午饭没怎么爽快吃,可工作的时候却是扎实又认真,电脑前敲敲打打两个小时不休息。
楼下财务结算室的张姐捧着一大盒甘草水果登门拜访的时候,她起了身正准备去趟洗手间。
张姐五十来岁,身材高大壮实,往她们办公室门前一站,光线几乎都被挡完了。
魏霜只得往回退了两步,笑着唤了张姐一声。
张姐笑盈盈走进屋来,问:“这是要去哪儿啊?”又说,“先吃点水果吧,刚买回来的,新鲜着呢。”
马园园嘴馋,立马上前接过那盘水果。她叉了块蜜瓜给魏霜,自己挑了块芭乐吃,问道:“张姐,这么大一盒,花不少钱吧?”
张姐忙说:“提钱多生分呐。你俩尽管吃,千万别客气,反正我是不打算拿走的。”
马园园又吃了口橙子,满嘴的汁,含糊的叹:“这怎么吃得完呀?”
张姐笑着说:“水果不占肚子。”
魏霜叉了块奇异果给张姐,说:“张姐,您实在太客气了,隔三差五给我们送好吃的,回头我和园园一定得请您吃顿饭。”
张姐接了奇异果,却不着急吃,而是着急说:“我才真是不好意思呢。上回我家那小子犯了事儿,要不是你帮忙,我们哪能捞得出来呀。说了好些次要请你吃饭你不吃,送东西你也不收,我就只能弄点这水果零食来表达谢意了。”
马园园听了犯糊涂,待张姐走了,便问魏霜。
“张姐儿子犯啥事了?”
魏霜有意回避:“没啥事。”
马园园噘着嘴抗议:“我还以为咱俩无话不谈呢。”
她只好说:“哎呀,人家的家事,我张大嘴巴往外说多不好啊。”
马园园不肯罢休,又问她:“你什么时候学了捞人的本事啊?”
她反问:“你还不知道我几斤几两啊?”
马园园顿了顿,本想不探究了,可到底还是忍不住,试着问她:“你找他了?”
她将叉子随意的叉在一颗青提上,摇头说:“没有。”
她确实没找顾子朝,她找的是夏晨峰。
在与顾子朝分手大半年后找他的好友办事,这确实让魏霜感到异常的为难,所以她老老实实同张姐坦白了自己办不成这事,可张姐不信,举出诸多她一出面就能解决困境的例子,认定她不是办不成而是不想办,然后铁了心似得,早也求、晚也缠,就差打个铺盖睡到她家门口。她实在没办法了,才不得不厚着脸皮去找夏晨峰。
夏晨峰二话没说就把这事给办了。
她想着,求人办事办成了,请人家吃顿饭是基本礼数,所以就挑了个周末请夏晨峰和海一去吃粤菜。
谁知会撞上顾子朝。
他们在餐厅门口正面相遇,尴尬而不失礼貌的打招呼。
进入包厢后,魏霜和夏晨峰的老婆海一齐齐看向夏晨峰。
夏晨峰哭笑不得的解释:“这绝对是巧合,绝对是巧合。”
巧不巧合的,反正顾子朝坐在他们隔壁包厢已是既定事实。
夏晨峰去隔壁敬酒的时间里,海一也与魏霜喝了不少红酒。
那顿饭从七点吃到快十点。
夏晨峰最后被人搀扶着出门,海一不放心魏霜自己回,要拉她上车,让司机先送她。
醉得跟烂泥似的夏晨峰这会儿到是格外的清醒,死死拽住海一,挥着再见的手对魏霜说:“我们跟你不一个方向,就不送你了。”
魏霜知道夏晨峰什么意思,但那晚她并没有坐顾子朝的车。
她打了辆出租车,他的车在后面跟了一路。
司机师傅是特能调侃的本地大叔,见过各种场面,对这样的情形判断无误。
“姑娘,后面那辆车是你男朋友的吧?”
她否认:“不是。”
司机大叔可不信她的话,笑着说:“闹别扭归闹别扭,可到底还是关心你安全的嘛。”
她头靠着座椅,慢条斯理的深呼吸了几口气后,说:“师傅,您随便开吧,我想看看路灯。”
初春的城市已不再是光秃秃的凄景,苏醒的生物们在暗夜中悄悄的疯狂生长着,偶有那么一两只含苞的小东西,想趁着无人注意时扎进谁的心中,然后狠狠生下根。
那晚,她坐着出租车在城中毫无目的的游荡到凌晨两点。下车前,她看了一眼出租车上的计费表,然后告诉司机大叔去找后面那辆车要车费。
回到家后,她靠坐在门脚,哭了一整个后半夜。
她从没告诉过任何人,她最伤心,是他从来没有挽留过她。
其实魏霜昨晚在从深圳回北京的高铁上遇到了顾子朝。
过境深圳的台风不仅让她放弃了飞机,也让顾子朝和他的两个得力臂膀选择了动卧。
如此这般凑巧的买到了同一个动卧包厢,真是让彼此既惊诧又尴尬。
顾子朝随行的那两人见此情形,借口去买饮品后再没有出现过,在那狭小的包厢里唯一横在两人之间的就是她的28寸行李箱。
她以最快的速度收捡好凌乱心情,然后告诉自己,大家都是成年人,这一夜才刚刚开始,总不能过于小家子气的闷声不吭,毕竟他们当初是和平分手,分手以后他也暗中多番关照,既是在这个情形之下遇到了,说上那么三两句话才算是得体的表现。
结果她一开口,他也开口。
“你出差?”
“你回家?”
“嗯。”
“嗯。”
异口同声的问,又异口同声的答,真是越发的不自然。
列车徐徐开出站台后,车速逐渐提高。
她是下铺,未免和他正面对视,她脱了鞋,躺坐在床上。正好魏琳打了视频过来,问她发车了没有,她说刚发车,魏琳又说:“你这次回去以后,一定要认认真真考虑好到底是留北京还是回深圳,如果非要留在北京,那我们就要开始准备买房子的事了。”
姐妹俩说的是粤语,他并不是完全能听得懂,但她也不想和魏琳说的太多,只简单嗯了声。
魏琳哪晓得这边什么情况,接着说:“按我的意思,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就不应该留在北京,深圳会越来越好的,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也会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