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季本来就游人稀少，这个时段更是，偌大的一片海滩简直跟私家的一样。
光脚踏在温热得略有些发烫的沙滩上，沙子颗粒很细，松软得一脚一个坑，踩下去声音细碎。反复涌上的潮水漫过脚面，阵阵凉意感觉非常畅快，让人不由想往更深的地方去。
乔一帆停下来弯腰挽了挽裤脚，抬头看见站在那儿等他的高英杰呆呆的样子，突然就起了玩心，笑着叫了声“英杰”。
高英杰听到一帆叫自己，连忙问道：“怎么啦？”
“嘿嘿！”乔一帆带点狡黠地笑着，单手撩起一串水花朝他泼过去。
几点清凉的水珠落到脸上，高英杰一愣，然后笑了起来，也不怎么当真地踢水回击了一下。
玩闹了一阵，两人继续往前，一直走到了海滩尽头的礁石区，挑了块看上去还比较干净平坦的石头并肩坐下，回望着浅湾的碧海椰林。
“真不错。”高英杰说。
“是啊，心旷神怡。”乔一帆顺口说。
这个词一下唤起了小学初中时代的记忆，高英杰被逗乐了：“怎么说得跟写作文似的。”
乔一帆听他这么一说，想想确实有点那个意思，挠了挠头也笑了。
“对了，去年夏天队内旅行的时候……”
都不是诗人，也抒发不出什么长篇的感想来，聊天的话题立马就转向了对他们来说更有意思的那些事儿。
“不知道怎么传起来的，每个人回去都要交至少800字的游记，说是俱乐部准备选出几篇放到官网上，要展现选手在游戏以外的风貌。”
“假的吧？”乔一帆笑着问。
“嗯，那当然。不过那时候传得可真了，又没人敢去问队长。”高英杰说。
平时的交流虽然不少，但短信有字数限制，打字时会下意识地组织语言，打电话又不好意思花时间去说那些不是特别值得一提的事情……经过这样一重重的过滤之后，到最后总会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但是现在对方就在面前，距离如此之近，笑着，说着，眉眼生动的状态，真真切切的，怎么看也看不够。连带着每件日常生活中没能一起经历的事情，即使之前觉得是多么平常又无味的话题，这会也好像都格外地有趣，值得乐上好一阵。
“包子哥就叫罗辑哥下水，说是有老大我在小弟你放心。其实他自己也还套着救生圈呢。”
高英杰笑着听。看起来文弱的罗辑也就算了，他真是没法想象出那个活跃的包子套着个游泳圈在浅水区扑腾的模样。
“说到这我想起来了，前几天小卢从X市跑过来玩，还缠着小别哥教他游泳来着。”
“小别前辈水性很好吗？”乔一帆有点奇怪地问。
高英杰摇头：“跟我差不多，所以他一开始好像不想答应。不过……你也知道。”
他这个长音拖得有些调皮，乔一帆不由笑出声来，点了下头表示自己明白。
高英杰也笑了，继续往下讲这个游泳教学的事情最后如何演变成了两人去千波湖水战PK输得多的一方要请全队吃西瓜，乔一帆听得直乐，又反过来给他说兴欣这边挑西瓜的派别之争，买瓜成功率百分之百的超级红手伍晨前辈，和选的瓜不是不甜就是皮厚被鄙视成废物点心的方锐前辈……
两个人之间有说不完的话，一聊大半天都有点口干舌燥了才意识到，原来他们一直是就这么坐在礁石上傻晒着，真是白辜负了眼前美景。
“咱们往回走？”乔一帆说。
高英杰说着好哇，爬下石头，趟着齐膝深的海水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又转回身想和乔一帆说话，结果身子刚转到一半，背后的浪直接就把他给拍趴下了。
外海海湾的浪头看起来不大，实际却是非常有力。乔一帆急忙伸手来拉他，退浪正好往回卷，脚下没站稳，被这么一带也摔了个跟头。
好在沙质细腻，摔倒也没什么事，就是全身上下都湿透了，连发梢都不停地滴落着水珠。等爬起身来，看着对方的狼狈，也能想象自己此时的模样了，两人都笑得格外开怀。
“干脆换衣服下去游泳吧！”乔一帆提议。
“好啊。”高英杰点了点头，两人随即往沙滩上的更衣室走去。
湿淋淋的衣服紧贴着不大舒服，海风吹来的时候又有点冷飕飕的，乔一帆犹豫了一会，停下脚步伸手去脱身上的背心。
发觉他不见了，高英杰有些茫然地转头回望，然后目光迅速地移开，低着头也把上衣给脱掉了。
嗯……太阳这么一照，还挺暖和的。
接近傍晚，玩水玩得兴高采烈的两人才终于上岸，坐在沙滩上小憩。
阳光已经没那么耀眼了，但高英杰却觉得比中午那阵还要燥热。胸口灼烧着像是有团暑气不散，热度沿着血流上涌，脸烫得难受。
“明天？早上咱们坐船出去浮潜，回来大概得傍晚了，正好去这附近的夜市……”
一帆正笑眯眯地说着什么，但明明就在耳畔，声音听起来却像在很遥远的地方飘浮着。
忽地一阵头晕袭来，他闭了闭眼睛。
乔一帆很快发觉了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转过头去：“英杰？”
“啊……”高英杰无精打采地应着，脸色看起来不太好，通红通红的。
“你怎么了？”乔一帆的心立刻提了起来，连忙伸手去摸摸他的额头，再和自己的体温比较了一下，“好像有些热啊，不会……是中暑了吧？”
高英杰不想让他担心，勉强地说了句我还好，却又是一阵眩晕，有点摇摇欲坠。
尽管对中暑怎么处理只是一知半解，至少还有印象应该尽快把人转移到阴凉通风处。于是乔一帆果断地一手托住了高英杰的背，另一手越过腿弯稳稳地架住，一使劲就把他给抱了起来，踉跄着朝不远处空余的海滩躺椅走去。
扑通扑通。
两人急促的心跳声重叠着。
“一帆……我有没有很重啊？”有些昏昏沉沉的，高英杰把头窝在他的肩膀上，低低地问。
“不重。呼。”乔一帆下意识地回答，“英杰一点都不重。”
高英杰像是安心了：“嗯……”
几步路很快就到，乔一帆喘着气，尽可能动作缓慢地把高英杰放了下来，扶着他在长椅上躺好，然后撑开遮阳伞挡住了直射过来的阳光。
“英杰，我去拿点水，马上回来。”
身体实在乏力，高英杰强打着精神点了点头。他没有多余的气力去想什么，头有点疼，眼睛也懒得睁开了。踩在沙滩上咯吱咯吱的跑步声远去，过了一会又有低沉的像是引擎的鸣响逐渐接近，夹杂着一帆和谁说话的声音，只言片语听不大清。
“就在这边。”乔一帆着急地说。他去拿水时正巧遇到在巡视的海滩救生员。
“体温不算太高。”对处理类似情况很有经验，救生员先用额温计给高英杰测了测体温，再观察了一下症状，“中暑程度比较轻微，补充点水份和盐分，休息一会，应该就能恢复过来了。”
听到他这么说，知道英杰没什么大碍，乔一帆担忧的情绪才稍减。接过冰袋毛巾之类的护理用品，他感激地向对方道了谢。
“没事。这边下午很热，别太贪玩。”跳上沙滩车，青年冲他摆摆手，一溜烟开走了。
看着双眼紧闭，脸颊潮红的高英杰，乔一帆心里非常内疚。南方天气湿热，自己应该事先想到有这样的可能性，却因一时兴奋玩得太疯忘掉了不能暴晒太久……但此时也不是自我反省的时候，还是好好照顾英杰比较要紧。
“来，先喝水。”
说着，乔一帆伸手环过高英杰的肩膀，轻轻地把他半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另一只手拿着饮料小心翼翼地凑到他的唇边，“慢点。”
高英杰微微张开嘴。清凉的带点甜味的饮料滋润着口腔，缓解了极度干渴的感觉。每咽下一口，他都能感到一帆的手在温柔地轻拍着自己的背，好让水下去得更顺畅些。
就这样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喝完了一整瓶，高英杰仰起脸来想说什么，乔一帆正好也低着头关切地看他，视线相碰的时候两人都是一怔。
离得好近，近到五官都有些模糊，呼吸吹在对方的脸上好像能打个来回似的。
高英杰慌忙低了低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