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嬷嬷惊呆住,直到长得很像姜凝的姑娘与那小丫鬟把门掩上了,才回过神来,连忙下了马车前去应门。
那两人似乎并未走远,不过却似乎是警觉得很,只微微开了一条门缝,小丫鬟隔着门问夏嬷嬷是谁。
夏嬷嬷不敢在姜凝跟前放肆,所以没有强行推开门,只是隔着门问:“你家姑娘是不是姓姜?”
那小丫鬟摇头:“嬷嬷你找错人了,我家姑娘不姓姜。”
夏嬷嬷不信,想了想又道:“那你家姑娘是不是姓贺?”
那小丫鬟仍是摇头:“我家姑娘也不姓贺,嬷嬷你真的找错人了。”
夏嬷嬷不死心,对着站在小丫鬟身后、长得很像姜凝的姑娘道:“姑娘是奴婢啊,你不认得奴婢了吗?”
一直在发着呆的姑娘终于回过神来,闻言看了夏嬷嬷一眼,神色突然变得十分慌张:“小月,快把门关上!”
唤做小月的小丫鬟听话把门关上,夏嬷嬷再拍,那门便紧闭着不肯松开了。
夏嬷嬷只好在门外求着:“姑娘奴婢知道那是你,你便给奴婢开个门吧——”
她喊了许久,那叫小月的丫鬟才复又回来,依旧没有开门,只隔着门道:“嬷嬷你真认错人了,我家姑娘不是你要找的人。”
顿了顿又道:“你把我们姑娘吓着了。”
夏嬷嬷便不敢再敲门。
但是又不放心就这么离开,让人速速回去将地址告知施容,自己守在门口,想等里边的人出来。
等了许久,那门终于开了一下,发现夏嬷嬷仍在门外,连忙又把门关上了,夏嬷嬷连反应都来不及。
直到施容赶来,那扇门也未曾打开。
有施容在,夏嬷嬷便又去敲门,小月无奈得紧:“我们姑娘说了,不管是谁,都不开门。”
施容没见到里边的人,因此不似夏嬷嬷那么笃定,犹自有些不太确信:“真的是阿凝吗?”
夏嬷嬷点头:“奴婢不可能认错人的。”
然而那门始终紧闭着。
再后来,夏嬷嬷便看到了文景。
顿时又确定了几分:“那是以前跟在姑娘身边的人——这世间再不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里边的人定是姑娘无疑了。”
施容连忙命人拦住文景。
文景不想将事情闹得太大,叹了口气:“你们回去吧。”
这就是不否认的意思——施容哪里肯走?既然确定了里边的人便是姜凝,她怎么可能就这么走了?
文景低头:“她已经不记得你们了,见了也无益,你们还是走吧。”
施容不肯回去:“她是我们家的孩子,你又是什么人,凭什么拦着不让我们相见?”之前夏嬷嬷提过文景是跟在姜凝身边的随从,在施容看来,这简直就是恶奴强占了主人的行径,又怎么可能对他好声好气得起来——她甚至做好了准备,只要文景再有任何拒绝,便命人抓了他见官。
罪名自然是拐带之罪。
文景看了看施容带来的人,叹了口气:“让您见一见倒也可以,但是——不要太多人,千万别吓着她。”
施容没说话,算是应允了,文景便上前敲门,小月过了一会才过来,还是同样的话:“我们姑娘说了,不管是谁,都不开门。”
文景顿了顿:“是我。”
小月便给他开了门。
进去问明姜凝在哪儿,施容本想自己先过去的,然而到底不比文景熟门熟路始终是落了一步。
她终于见到那个夏嬷嬷说长得很像姜凝的姑娘,只一眼便明白夏嬷嬷是对的——那分明就是姜凝。
姜凝抱着一个包袱坐在庭院中的石椅上,身子瑟缩着惴惴不安,眼睛发红带着湿意,像极了一只受惊了的兔子。
施容小时候养过一只玉雪可爱的兔子,后来因为受惊死掉了,那一瞬间施容突然觉得姜凝就是那只兔子,顿时不敢上前,怕自己会惊动了姜凝。
姜凝对于他们到来都没什么反应,文景上前一步:“阿凝?”
姜凝回过神来,看见是他,连忙起身伸手拉住他胳膊抱住他:“你回来了?”
文景点点头,还来不及说什么,姜凝埋首在他胸口:“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突然慌乱得很,我们换个地方吧——不,我们还是离开京城吧,去哪儿都行。”
文景下巴抵着她的头:“好,我们这就走。”
他说着便要帮姜凝拿东西,施容眼看着他们就要走,连忙开口:“不行!”
姜凝从文景胸前抬起头,从文景肩膀上露出头,怯怯地看了施容一眼,然后抬头用眼神询问文景。
文景稍稍让开,让她们两人相见,不过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给她们引见。
施容过去推开文景,一把抱住姜凝忍不住落泪:“回来了怎么不告诉我们一声?怎么不回家?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知不知道我们差点以为你死了?”
明明那么多埋怨的话,最后却都变成了欣慰:“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姜凝的手臂尴尬地摊开着,推开她也不是,抱住她也不是:“夫人……您可能……认错人了。”
施容微微松开,细细打量了一下姜凝的脸,眼泪又止不住,复又抱住她:“你分明就是阿凝,我不会认错的!”
然而越想越心疼:“你脸都瘦了一圈……肯定是吃了很多苦。”
她哭得太伤心,姜凝似乎被她感染:“夫人你别哭了……你再哭我也要被你勾起来了。”话还没说完,声音已经带了哭腔。
施容眼泪始终止不住,到最后姜凝到底是收拢手臂抱住她,反过来安慰她。
施容哭了很久才停,虽然不抱着了,但是一只手还是拉着姜凝的手不松开,另一只手摩挲着姜凝的脸,还是觉得她消瘦了许多,心中难免生气,看向一旁的文景更是没有好脸色了。
人找回来了,对于她认为的拐带了姜凝不让姜凝回家的罪魁祸首,施容并不打算留情,吩咐跟来的人抓了文景报官,回过身来对姜凝又缓了颜色:“阿凝别怕,我带你回家。”
然而姜凝挣脱了她的手,跑过去挡在文景跟前,施容拦都来不及。
施容怕文景挟持了姜凝,心中焦急:“阿凝你回来!”
姜凝不肯动:“夫人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你们别伤害他。”
施容这才意识到,姜凝对她的称呼一直有些不太对劲。
文景将姜凝拉到身后,对姜凝摇了摇头:“阿凝放心吧,没事的。”
转头面向施容:“能否借一步说话?”
施容愣了愣,点了点头,姜凝却不放心,抓着文景的手不放,文景低头:“阿凝放心吧,她们是你的亲人,不会伤害你的——”
姜凝还是不松手,文景回头看了施容一眼:“也不会伤到我的。”
施容朝姜凝点了点头,算是承诺,姜凝这才松开手。
确定不会有人——尤其是姜凝不会听到他们的对话,两人同时开口——
“阿凝到底是怎么回事?”
“除夕那夜发生了什么?”
两人都顿住,文景先开口:“如您所见的那样——阿凝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怎么会?”施容不信:“怎么会有这种事呢?”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文景低头:“所以我想知道——除夕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阿凝觉得生无可恋,唯有一死。”
施容身形僵住:“阿凝她——”
“她当初离开京城,就没想过要活着,”文景叹气:“如今这样……倒也还好,至少不记得以前那些伤心事,便也忘记了自己寻死的理由——我知道不该让她就这么跟着我,但是她是真的不能回姜家……对于姜家而言,她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何必让她回去再逼死她一次呢。”
“您让我带阿凝走吧,”文景求道:“阿凝她已经回不去了,她说过她不能再做姜家的女儿了——如果你们非要她回去,会害死她的。”
施容想起那夜姜凝与姜遥的对话,明白文景话里的意思,也知道他是对的,姜凝与姜遥之间无论发生了什么,以姜遥如今的地位,姜凝的存在必然是尴尬的,但是——
“就算不回姜家,她也该由姜家来安排,我会安置好她的——”施容摇头:“我不能让她跟你走。”
她记得夏嬷嬷说过文景的身份:“你一个奴仆之身,怎么可能护得住阿凝,我不知道你说了什么话唬得阿凝一心向着你……但我是阿凝的长辈,我不能让阿凝跟着你受苦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