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群险些气疯了,仰天要咆哮不休,就盼着那头该死的黑鹿能从天空里掉下来,让它们咬死它。
可惜,众狼心里的愿望并没有实现。黑鹿身强体壮,别说驮三个人,就是三十个也是轻轻松松的。可若是驮着它不喜的人,它就不高兴了。随便找块地方把奈青放了下来,轻蔑地给了他一个白眼。
奈青吓得三魂不见七魄,瑟瑟发抖地搂着云长天大腿,惶恐道:“高人,救命啊!那头鹿要吃我。”
黑鹿翻了一个大白眼,表示十分无语。
暂且别论它不吃人的,就算吃也不吃他呀!
脑疾也不知道会不会传染。
云长天低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眸光低沉:“有人寻你。”
话音刚落,便见苍黎提着发光的大刀轻轻踩在一片落叶上,嘴角挂在轻佻的笑容,似笑非笑地瞥了眼怂包奈青:“你小子真是深藏不露啊!”眸光闪着冷光:“半道老狼。”
奈青眼里满是疑惑,哆哆嗦嗦地躲到云长天背后:“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知道是我不好,我对不住娘子,也对不住你。”眼眶的泪水在打转:“可我实在是……”
“没办法——”
三字一喊出,云长天便觉得后颈一寒。他眸子忽然睁大,拉着身旁的厉澜雪迅速后退。奈青所在之地,已是密密麻麻的狼群,而奈青正抱着阿月的冰棺凭空消失了。
“阿弟。”
“藏鬼。”
苍黎气得肺腑皆在燃烧,这小子竟然在他的眼皮子低下祸害了他的大女儿整整十年。这口气若是能咽下,苍黎便不再是苍黎。
手里的大刀因砍了不少头颅,煞气萦绕在刀锋。他双手握着刀柄,朝狼群猛地砍了一刀。凌厉的刀光绕着煞气,杀出了一条血路。可狼的数量十分多,而且还用藏鬼之术不断传送过来。苍黎纵然有心杀光它们,可半道老狼还未死,他又如何能浪费时间。
回头一看,见云长天厉澜雪骑着黑鹿身上,准备去追半道老狼。苍黎咬了咬牙,喝道:“厉澜雪,只要你们肯助我灭了半道老狼,前尘恩怨皆一笔勾销。”
两人不言语,甚至不肯低头看他一眼。
苍黎心中的熊熊大火在焚烧,暴怒道:“我桃花岛的宝贝随你们选十样。”
***
几片落叶缓缓从树上掉下溪流。招魂幡插于水面,随风而动。水底游鱼绕着招魂幡支杆游来游去,玩得不亦乐乎。一枚破日东珠从苍黎手中弹出,掉入水底后,缓缓升起,如天边初升的朝阳。
厉澜雪渍渍称奇:“怪不着这珠子明明不是法器,却很奇特。”
苍黎抬了抬下巴,高傲道:“招魂幡乃是效仿日出日落的自然之景而打造出来的招魂法器。能使用招魂幡的人,必须是精神气足,且体魄强健之人。但我先祖桃花先生为让人人都能使用它,便耗费百万金打造出了一枚破日东珠。”
“只要让珠子沉浮于水底,再用灵气召唤出,便可模拟日出,从而驱动招魂幡。”不满地扫了厉澜雪一眼,苍黎那张小白脸满是轻蔑之色,哼了哼:“但肉体凡胎,没有见识实属平常。”
厉澜雪翻了一个大白眼,这家伙说得他不是一个肉体凡胎一般。但因自己之前身怀宝贝,却不懂得如何去用,的确是算没有见识。
便懒得反驳他。
云长天道:“桃花岛先祖确实是一个能人。”
苍黎脸色一变,阴阳怪气地瞪了眼云长天这不懂敬老的小子,再阴阳怪气地哼了哼。这小子明说他们桃花岛先祖是能人,实在嘲讽桃花岛后人无能。若是他训斥了这小子,便是坐实了无能的名头,气得拂袖,不再理会他。
厉澜雪眼里闪满了星星,娇滴滴道:“非墨哥哥好厉害!”
这娇柔的嗓音,惊得苍黎的胳膊起了一堆鸡皮疙瘩。
招魂幡下出现一个袅袅水影,随着水波一荡一荡的。倒影很模糊看不清是何容貌,却能依稀辨认出是个女子。苍黎巴巴地看着倒影,巴巴地喊了句:“是阿瞳吗?”他抛开手里的大刀,整了整粉色衣襟,紧张地看向水中的影子:“我是爹爹,我是爹爹啊!”
水里的女子在东张西望,她虽看不见自己的父亲,却能听到声音,激动得手舞足蹈:“爹爹,是爹爹,我是阿瞳啊!”
“阿瞳!”苍黎双手摆至身前,却不知该如何摆。他因俯身,脸上的□□掉了一层如水里。女子哭道:“爹爹啊!真的是你。”
见女儿这般伤心,恐怕在那边的日子不太好过。苍黎伤心道:“爹爹回去定给你多烧些纸钱,若是还不够你便多给爹爹托梦。”
“纸钱那是多多的有。”
苍瞳默了一瞬便道:“爹爹无需担心我,我过得很好。”
现在父女两人阴阳相隔,可苍瞳还是挂念自己这个做爹的,让自己莫要担心。苍黎的心如大海漂浮的小船,辛酸滋味唯有自己知晓:“乖女儿,你放心,我定让奈青那小子下地府陪你。”他眼眸的狠虐一闪而逝,额头青筋迸溅。转身捡回自己的大刀,恨不得现在就砍了奈青全家去陪他闺女。
苍瞳呆了一瞬,道:“爹爹,若是你敢伤他分毫,我定不原谅你。”
水面的破日东珠渐渐往下沉,苍瞳知道时间不多了,水面浮动,她左右晃动。语气也急促了些:“爹爹,你听我说,无论他是人还是鬼,无论他爱我或是不爱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依然喜欢他。能嫁给他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若是下辈子还能遇到他,若是他还肯娶我,我定还要嫁给他。”
“可惜——倾尽我所有,依然没有替他完成心愿。”
破日东珠掉落入水底,苍黎脸色如吃了一坨屎般,难看至极。
厉澜雪收回了破日东珠,手握成拳放在嘴边,重重地咳了咳:“我觉得我们可以去找半道老狼了。”
苍黎僵硬地扭动脖子,盯着厉澜雪的脸,眸子满是震惊:“你听到我闺女刚说什么了吗?”问完不等她回答,又扭头看向云长天:“你说。”
云长天道:“半道鬼尊欲复活一普通人。”
苍黎的脸从吃一坨屎转变成吃两坨屎,咬牙恨道:“她是不是疯了?她喜欢半道鬼尊也好,全道鬼尊也好,告诉爹爹我,我自然会替她想办法。”心里又是愤怒,又是悲伤,擦泪呜咽道:“为何白白地没了性命。”仰天咆哮道:“苍天待我们苍家不公平啊!”
溪边草丛传来脚步声,苍黎扭头大喝:“哪个肖小偷听我与我爱女谈话。”
“苍岛主喊得这般大声,本城主无需偷听也能听到。”诸葛紫山抱着一白衣女子缓缓走出,她脚踩在枯枝烂叶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不慌不忙坐于溪边,如护珍宝般护着怀中的白衣女子。眯了眯眼眸,看向警惕盯着他的三人,笑了笑。
如今他披头散发,蓝袍布满泥泞,抱着的白衣女子也是衣尘仆仆,全往没有刚才的嚣张狂妄。
苍黎砸吧了一下嘴哼道:“今儿个是什么风,你们这些爱装模作样的小人,竟然都开始装可怜了。”
诸葛紫山听到苍黎这阴阳怪气的话,并不动怒,只温和地看着他:“苍岛主只许自己放火,不许别人点灯,真是好不讲理。”他从怀里掏出一面帕子,静静地擦拭白衣女子的手与衣裙,女子脸上懵上一层面纱,看不清原来的面目,可身姿极其婀娜。
唯一可惜的是,她一动不动,如同睡死了一般。
厉澜雪就算换了个身体,也看得出来那白衣女子是谁。眸光沉了沉:“我阿弟的魂魄呢?”
诸葛紫山的视线落在招魂幡上,语气听不出喜怒:“被半道老狼抢了。”
“嘻嘻!活该!多行不义必自毙,年轻人得受点儿教训。”苍黎心情不好,一看见别人倒霉,心情好了些,继续端着长辈的架子训道:“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做人,好好反省反省吧。”
“自出生起,我性子便软,受不得旁人的温言温语。为此不知道吃了多少亏,但我总是不长记性,从来也不曾改变过什么,也不知因此被过世的母亲吊起打过多少回。”他讥讽地看着苍黎,眼底的嫌恶一闪而逝:“我不像苍岛主敢爱敢恨,一把大刀也不知砍了多少厉氏族人。”
眸光投向云长天时,诸葛紫山勾唇一笑,温和道:“表弟,有空回孤风安乐城看看表兄。”他抱起厉从寒,一瘸一拐地往家的方向走去:“你表嫂睡着了,我们先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