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其他人在做戏,顾一和洛古绝对不是。
洛古长刀挑向顾一面门,顾一反应迅速,身子猛地向后一仰,险险躲过了锋利的刀尖。此时不容迟疑,他银矛接上,在手中利落地旋转一圈,长矛醉翁之意不在酒地刺向洛古,然而早已料到会被洛古躲过,他银矛不收回,顺势挑向战马前蹄,战马前蹄被挑得一软,半跪了下去,洛古身子不稳,眼见马上要从马背上跌落下去,他单手撑着马背,身子在空中旋转一圈,借力安稳地落到地面。
顾一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银矛直接刺向他腹部,洛古也不是吃素的,挥起手中长刀将银矛打了回去。顾一见一击不中,不做丝毫迟疑,策马继续与之打斗。
白马吉光不愧被称之为吉光,总算没埋汰叶枝给它取这神兽之名。即使洛古长刀刀背几次砍向它马蹄,它也不曾倒下。
而除此之外的其他人手中的动作都顿了下来,七寸与不义军中面孔相熟的将士更是侃侃而谈了起来。
“这一枪洛将军躲得过去!倾城将军的攻势被看穿了!”
果不其然,洛古躲了顾一的攻击,反手长刀又追向顾一。
“那咱们顾将军肯定也躲得过,吉光的腿已经快坚持不住了,将军肯定会弃马的!”小六脸上有几道伤痕,此时却也看得津津有味。
激烈的打斗中,吉光已然有些站立不稳了,洛古手执长刀从上而下砍向顾一,若顾一跃下马背,必定可以躲过这个攻击。
“不,他不会下马。”七寸反驳道。
他若下马,洛古的长刀必定会砍到吉光背上。他敢断定,这一击,顾一不会躲。
顾一也的确没躲,在长刀陷入他右肩的瞬间,吉光双腿猛地跪下,顾一也从马背上跌落留下来,因这一颠簸,长刀砍入肩膀不深,洛古已将长刀收了回去。
顾一银矛脱手,扶着肩膀站了起来。
“保护吉光,准备突围!”
“是!”邱南将士同声答道。
或许顾一在他们心中的影响又深了些。
“务必莫让敌军逃脱!”
话虽如此,包括他自己,都没了动作。
待顾一众人在突围中走远,洛古神情复杂地凝视着自己的长刀,忽然长叹一声,“那一刀,就算躲开了,也不会砍到马背上。顾小哥,是故意的。”
与此同时,金鹿门城墙之上。
叶枝忽然看向罗君无,“大夫就在下面?”
“嗯。师兄可不会毫发无损地回来。”罗君无不免失笑起来。
“真不知顾叔叔是怎么教的他。”叶枝叹息道。
作者有话要说:emmm差强人意的一章…
第54章 端倪
金鹿城外一役,不义人埋伏护送不义百姓回境的倾城将军, 导致顾一身负重伤, 生死未卜。此消息不胫而走,不出半月便已传遍天下,人尽皆知。
其中前后真假也是众说纷纭, 无从分辨。不义人与大宋有不共戴天之仇, 也正是因为没有道义而被称为“不义”, 他们背信弃义, 不择手段,甚至是忘恩负义,这些都合情合理,不足为奇。至于顾一为何会不问前仇,不顾两方多年的争锋相对,反而向不义人施以援手呢?
这其中缘由,经不起推敲。而眼下野心勃勃的人都未将心思放在前因后果上,他们更注重于结果。其结果就是邱南神勇无敌的倾城将军生死未卜, 这就代表着, 继大宋蜀北生乱之后,大宋的邱南, 也将兵荒马乱了。
镇南将军顾成威早在三年就退居其后,在京城里无所事事,若他及时赶到邱南,兴许也能稳住邱南。蜀北尚有罗君无在,应天都放弃了这个机会, 大梁与北燕正打得火热,就更无人敢对蜀北动手,如今的邱南正是个突破口啊!
而让叶枝等人出乎预料的,就是北燕尚无动作,其他不足为惧的小国倒是蠢蠢欲动了起来。这不在叶枝的意料之中,却在情理之中。大宋不太平,是个正常人,都是想要分一杯羹的。
就在此时,京中传来了一件推波助澜的消息。
藏机殿中,叶徐之一袭紫金龙袍端坐于案前,墨发随意地被一根簪挽尽。他眉峰皱起,在额前形成数条沟壑,直挺的鼻梁下薄唇紧抿。那双眸子沉凝地案上信纸从头阅到尾,他伸手将信纸拿到手中,脸色从愠怒转向失望。
良久之后,他扶额长叹一声:“我该拿你们如何是好呢?”
殿中一时沉寂,无人可与之应答。
他从不会怀疑顾一,若不是身处这个位置,他或许还会赞扬顾一的做法。顾一只是在竭尽所能去弥补自己心中的漏洞,叶徐之不能说他有错,他不杀不义人,同时也守住了邱南,这两全的做法叶徐之无法道破对错。
同样,他是个皇帝。顾一这种做法无异是枉顾圣命,欺君犯上,不止,他以一己私欲蒙骗整个大宋,将朝中重臣包括自己玩弄于鼓掌之中,他要自己如何是好呢?
尽管叶枝在来信中说得已经很避讳,叶徐之猜测,恐怕不止是顾一,连罗君无和她自己,还有邱南无数百姓都是共犯。自己身为皇帝该如何处置他们呢?
“我得到的不是权利和位置,是枷锁啊。”
这层枷锁已经快让他喘不过气了,本以为婪儿是和他一样被拴住的人,眼下他才明白,被拴住的,自始至终都只是他一个人。婪儿到此时还可以任性,可以随心而行,她根本就没被拴住,只是她甘愿陪着自己而已。而如今,他只是孤身一人,婪儿站在他的对立方,他该如何处置他们多犯下的罪行。
“为何婪儿也要与朕做对呢?”他面无神情地看着信纸上娟秀的字,眸子里已波澜不惊。捏住信纸的手指渐渐泛青,他振袖,白色信纸从空中翩翩而下。
“来人啊。”
百顺拿着拂尘低眉顺耳地走进来,他抬眸看了眼叶徐之的神情,敏锐地发觉了他的不寻常,便更加谨慎:“陛下有何吩咐?”
“顾少将军身负重伤,性命垂危边关无人能医治,命吴太医即刻出发前往邱南,片刻耽误不得。若是顾少将军出了什么差错,朕要他以死谢罪!”叶徐之不怒自威,一番话下来,百顺额前已冒出涔涔汗珠。
“奴才领旨。”
“宣镇南将军顾成威入宫觐见。”
“是。”
“下去吧。”
百顺跟在叶徐之身边也有五年了,对这位的脾气也摸透了一些。平日叶徐之和蔼可亲,举止文雅,一旦动怒,就完全变了一个人,变得波谲云诡让人捉摸不定,完全看不出平日的影子,特别是在对待朝阳公主的事情上,叶徐之的变化是最让人感到畏惧的。就好像,一个人的体内,住着许多性格截然相反的灵魂一般。
自百顺走后,叶徐之就靠在案前,单手撑着额头,假寐了起来。直到殿外有太监掐着声音喊道:镇南将军到!他才缓缓睁开了双眼,双眸如被浓墨填满,似是深不见底的潭口,让人一见仿佛就要被拖进深渊一般。
“参见陛下。”顾成威正色喊道。
叶徐之静静地看着他,“顾少将军的伤势……”
“这不义人真不是东西!我儿子救了他们,竟然还被他们埋伏了。”提起这事,顾成威就怒从中起,恨不得亲自去给儿子报仇。
“你先看看吧。”叶徐之看了眼被他扫落到地上的信纸,示意顾成威捡起来。
两步上前,顾成威弯腰将信纸捡起来,快速地浏览了一遍,脸色从不可置信变得铁青。他拿信纸的手剧烈地颤抖,在叶徐之不冷不热的眼神下猛地跪了下去,额头狠狠向地面磕去,“臣罪该万死!臣罪该万死!那个逆子……那个逆子竟敢做出这等罪大恶极的事情!臣罪该万死!”
“不知者无罪,顾将军能有什么错呢?”叶徐之突兀地笑起来,“朕唤你来,是想问你,婪儿这信中的计谋,你觉得如何?”
不知叶徐之意欲何为,顾成威不敢再多言,铁青着脸道:“臣以为,还有所欠缺。”
“哦?欠缺在何处?”叶徐之绕有兴致地问道。
“小儿身负重伤,导致邱南群龙无首,陛下不会将臣投闲置散,若微臣及时赶到邱南,就能弥补因小儿引起的空缺。”
叶徐之满意地点点头,“莫不是爱卿这不舞之鹤清闲得太久,连婪儿都给疏忽了?”
听罢,顾成威脸色大变,忙不迭地磕头道:“臣罪该万死!臣罪该万死!臣万万不该贪这清闲,将邱南事宜交给小儿!此事罪责全在臣身上,还请陛下手下留情绕过小儿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