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剑鞘的谷寒,伤人伤己。
式微不知为何笑了出来,说:“哪里用那么麻烦。”说着撕下裙边一大块布,缠住谷寒,剑气顿时收敛。
式微身上的衣服,是用若木的汁浆浸染过的,生于虞渊的谷寒自然敛气,只是原本冷酷的墨色剑身被一块从裙子上撕下的破布缠住,完全看不出来是一把令天地变色的宝剑。
“师兄若是不嫌弃,就这么带着吧。”
迟怿见她裙角处失了一大块,半只脚露在外面,才发现她没有穿鞋。
迟怿连忙把她抱回房,让她把鞋穿好,说:“你好好待在这里,我出去一趟。”
迟怿没想到自己这一出去就是一整天。
他先去向父亲母亲请安,正赶上赤帝夫人带着小帝姬前来拜访,母亲便强留下他,他也一直没有找到脱身之法。
待他将一切料理完,回到自己的小院,并不见亮灯。
她大概是休息了。
迟怿燃起一盏小宫灯,才发现整个屋子简直像被洗劫过一样,他的衣服全被翻了出来,胡乱打在地上。
迟怿深吸一口气,一挥袖,衣物又整整齐齐地回归原位。
他进到内屋一看,果见式微裹着被子躺在他榻上。
迟怿摸上她的额头,不小心碰到她的鬓发,指尖有冰凉之感,这才发现,她头发还未干透。
她枕着似干未干的头发,倒也睡得安详。
迟怿掌上生起微微清风,徐徐拂过她的长发,为她干发。
她头发,比看到的更长,又细又软,像蛛丝一般缠绕在他指尖。
她在哪里沐的浴?
正想着,原本熟睡的安静神女突然睁眼,拉住他的领子,反身将他推到在床上,一只腿压在他身上,雪白的肌肤暴露在外,毫无遮盖。
她身上穿的不是她那件被她撕坏的灰不溜秋的衣服,而是翻箱倒柜找出的他的一件白衫,只是勉强合身,大半个肩头裸露在外面。
迟怿能透过大敞着的领口看见她雪白的胸脯,她却浑然不在意,问:“你去哪儿了?”
迟怿为她理了理衣服,说:“你先起来。”
“我不。”说着,一只手压在他胸前,大半个身体的重量转移到他身上,把他扣得死死的。
她忽然凑近,靠着他的颈项,呼出的气息打在他颈间,热热的,他闻到了她身上淡淡出浴后的味道。
她在他耳边说:“你身上怎么会有脂粉味?”
哪有什么脂粉味,明明全是她身上的味道,让他难以招架。
迟怿推开一点式微,重复那句话,“起来好好说话,这样成何体统。”
式微坏笑,手指轻轻抚过他的胸膛,说:“再不成体统的事都做了,师兄害羞什么?”
她从他耳翼一直吻到他唇角,那只不老实的手顺势解开他的衣带。
迟怿抓住她作乱的手,抱住她的腰,反生将她压在身下。
纠缠许久,迟怿最后咬了一口式微晶莹的双唇,起身说:“听话,好好休息。”说罢便要走。
式微坐起,拉住迟怿的袖子,问:“你去哪里?”
迟怿为她整了整滑下肩头的宽大衣衫,说:“我就在书房,你好好休息,不要胡闹。”
他快要搞不清到底是谁精神不济了,她明明今天才醒来怎么这样精力充沛,他反而要被她折腾坏了。
“你当真要走?”
他看得出她表情里的戏谑,突然双颊泛红。
在虞渊荒唐度过的那几天又冲入他的脑海,那时不知为何受到蛊惑如今是万万不能的。刚才的狎昵已经有违母亲父亲一向教导他的严谨自持与重礼端方,何况她身体未愈,更不能再有孟浪之举。
于是迟怿连忙甩脱式微,回了书房。
式微见迟怿落荒而逃,偷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标题出自: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樽。
——《山园小梅二首(其一)》【宋】林逋
第22章 若似月轮终皎洁
迟怿每日晨昏定省,不敢怠慢,这日青帝陛下留下他议事,耽误了好一会儿,等迟怿回来的时候,式微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迟怿突然有些担心。她会去哪里?青帝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绝对不是可以擅闯的地方,她要是遇见父亲母亲,可怎么好。
这个时候,他已经不知道是担心式微吃亏还是父母受惊了。
正当他要去寻她,背后谁拍了他一下左肩,他回头看去,又不见身影。
式微突然窜出来,笑眯眯地叫了他一声:“师兄。”
“你去哪儿了?”
式微摊开手给他看,白皙柔软的掌心上躺着一颗颗红豆似的果子。
迟怿皱着眉问:“你摘的?”
式微点点头,“是啊,还挺好吃的。”说着便把一颗果子扔进嘴里。
“你……摘光了?”
式微点点头,递一颗到迟怿面前,说:“你要不要尝一尝?”
迟怿深叹一口气,问她:“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式微摇摇头,“这是什么?”
“我母亲出嫁时栽下的凤凰木结的果子,一万三千年一开花,一万三千年一结果。”
凤凰木结的果,他长这么大都没尝过,就这么给她摘下来了,还一颗不剩,母亲非得气死不可。
“这么珍贵啊,那不给你吃了。”说罢她收回手,将果子递到唇边,轻轻抿住,一下又吻上他,他尝到一丝香甜的味道。
是她唇间熟悉的香味混合着陌生的凤凰木果实的味道。
她呵呵而笑,说:“你也吃了,若是你母亲怪罪下来,你也逃不掉。”
他早就知道,这次,他又要给她背这个锅。
式微笑嘻嘻地从他身边走过,还在一边吃着偷摘的果子。
迟怿一直等着青帝府被闹得不可开交,直到黄昏迟怿照例去请安,也没传来凤凰木的风波,可见看守凤凰木的小仙们懈怠。
青帝陛下正在与青帝夫人对弈,迟怿行完礼便打算退下,负责看守□□凤凰木的小仙使急呼着匆匆上前。
青帝夫人只一瞥,又转而落下一子,问:“何事惊慌?”
仙使跪倒在地,泪眼汪汪,禀告说:“夫人不好了,凤凰木……凤凰木……”
青帝夫人听见是关于凤凰木的事,神色终于有些动容,问:“凤凰木怎么了?”
“凤凰木结的果子不知怎么全部不见了!”
“什么!”青帝夫人把黑子一下子扔进棋篓,质问。
迟怿心中深深叹一口气,该来的总还是要来的,打从看见那位仙使,他就知道他要通报什么了。虽然心中有数,但如今见平素平静如水的母亲这般反应,心中还是有些忐忑。
迟怿拱手请罪,说:“母亲息怒,是儿臣之过。”
青帝夫人看着迟怿,示意他说下去。
“儿臣从外界带回一只受伤的灵鸟,此鸟天性顽劣,是迟怿没有看好她,让她贪嘴啄食了凤凰木。”迟怿镇静地说着早就编好的谎言。
青帝夫人沉默良久,问:“那鸟呢?”
迟怿不敢看母亲的眼睛,低头回道:“她实在是不服管教。儿臣教训了一顿便将她赶走了。一切都是儿臣的疏忽,还请母亲责罚。”
青帝夫人叹了一口气,“怿儿……”
青帝陛下扯了扯夫人的袖子,笑着对迟怿说:“凤凰木的果子还能再生,灵鸟的性命丢了却再难有二。偷吃果子虽然有过,它既然受了伤,怿儿你却不该赶它走,莫不是怿儿你觉得你母亲会为了这几颗果子枉顾灵兽性命?”
“儿臣……”他本就不善言辞,又是第一次说谎,更加不知如何应对了。
“若真是不听话的灵鸟犯事也没有办法,只是下次记得要用心了。怿儿,你先下去吧。”青帝陛下看出迟怿的窘迫,并不难为他。
迟怿恭敬退身,才走几步,听见父亲低沉的声音:“怿儿,记得,没有下次了。”顿时脸颊泛红,匆匆退下。
青帝夫人见迟怿已然离去,甩开青帝的手,质问他道:“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他在扯谎,凤凰木周身有结界包裹,普通的灵鸟怎么可能靠近。在外头修行这么些年,别的本事不见精进,撒谎的本事倒是学会了,你还让他用心些,用心些撒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