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她人间妄为+番外(62)

作者:十五言书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正当我感慨万千时,缎面鞋尖忽然触碰到坚硬物体,我低下头,便见一团红线球滚在我脚下。

我捡起红线球在双手间来回抛,眼前七彩霓虹光芒一闪而过,晃着了眼,轻扯红线球,才发现线团上有一根发光红绳歪歪扭扭逶迤延向远处相思树后。

循着红绳摸索过去,石桌前坐着一位红裳醒目、须发花白的老神仙,正一边在簿册上翻找,一边动作娴熟地拉起两根红绳挽成同心结,嘴中还碎碎念着“东市磨豆腐西施……当配西市屠户周大有……”,我蹑手蹑脚坐到他对面位置,扔出红线球,红彤彤一团在石桌上滚啊滚,最终停驻在他眼皮子下。

我托起腮,努了努嘴瞅着他:“你的红线球掉了。”

“啊,多谢。”他头也不抬,道了声谢继续忙碌,本就布满皱纹的眉间拧成了连绵山川,明晃晃写着“闲人勿扰”。

“敢问上神可是月老?”我颇有兴趣的昂起下巴瞄了一眼书册上的“姻缘簿”字样,好奇问道。

“正是。”月老终于舍得抬起高贵的头颅,笑眯眯与我四目相对,“不知您是何方仙子?找老夫所为何事?”

“我是新来的,唤作洛水。”我一字一顿说的极慢,生怕他听不清我的名号,到时候告错状。

“原是洛水上神,失敬失敬。”月老放下手中活计,客气道。

“月老,被姻缘红绳牵上的两人,当真可以比翼连枝、白头相守么?”我双臂垫着下颌,趴在桌上。

月老“呵呵”一笑,捋了捋胡须道:“自然,所谓姻缘天定,正是此意。”

“那我的红线呢?可否借来一观?”我拉高袖子,伸出纤细手腕。

我只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与沧濯命定纠葛,倘若不是,为何让我与他两情相悦,倘若是,又为何连想同他平凡厮守这样简单的心愿都是奢望。

“上神说笑了,神仙的感情可非一根红绳能够决定的。”他说着取出一根崭新红绳,指尖轻点,红绳宛如获得生命自发绕上我的手腕,可刚刚缠定耀出七彩光芒,便化为粉末飘散在空气中。

我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皓白手腕,垂下眼眸掩去失落。

“月老,你一人牵红线这么累,不如……我帮帮你吧。”我重新逸出笑容,摒弃纷杂思绪切入正题。

“这这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上神!”

我无视月老快要哭出来的难看表情,兀自捻起一根红绳,姻缘簿上立刻浮现两行金字:

“葫芦村虞鸢,盗墓世家,阴德有亏,克夫之命,宜牵沪镇富商钱窦来。”

看得我皱起眉来。钱窦来的生平里所写,好像是个损人利己、鱼肉乡民,还爱凌虐小姑娘的变态啊,虽说这个虞鸢天生克夫命,但到底是个没做过坏事的小姑娘,若与钱窦来结了红绳,岂不是一辈子都要毁了?

我将钱窦来的红线扔至脚下,翻找起姻缘簿,想要大发善心帮这个小姑娘一把。

“书生……状元郎……将军府二公子,哎?这个不错。”

我挑出一根红线想要打结,却被扑身而来的月老牢牢抓住手腕,他急得额头渗出一层蒙蒙细汗,颤巍巍道:“上神您饶了我吧,克夫之命乱牵红绳,可是会影响两人命数的,这个罪责小仙担当不起啊。”

我意欲挣脱他,他坚持不放,如此一来二去,我手中红线拿捏不稳,一阵手滑,虞鸢的红线“刺溜”落下,混在桌上一堆乱七八糟的线团中。

眼见月老噤若寒蝉的模样,我不禁心生了些柔软,毕竟我虽存了扰乱九重天的心思,但并不想影响人间秩序:“行吧行吧,我不耽误你了。”

我“腾”站起身,孰料腰间一阵拉扯将我拽倒回石凳。低头一看,原是一根不知哪来的红绳勾在了我的腰带上。

小心解下这根烙印着“时非欢”名字的红绳递给月老,我这才看清红线那端还坠着一根十分眼熟的红绳,似乎正是刚刚虞鸢那根……

我咽了口唾沫,举起难舍难分、缠绕成死结的两根红绳,悻悻问道:“月老,这姻缘红线……能剪开么?”

月老:“……”

观他堪比锅底的脸色,我暗道糟糕,笑呵呵赔礼道:“打扰了,在下还有事,先行一步。”

在他仍愣神之时,我灰溜溜瞬移跑路,留给月老一桌狼藉。

我这端心满意足的大闹天宫一番后,已是薄暮冥冥,望舒仙子御月而上,九重天刹那笼罩在婆娑月影中。

走着走着,竟来到广寒宫了么?

从前尚处人间时,我便多有听闻凡人所拟广寒宫的传说,如今亲眼所见,却是比想象中更加冷清寥落。

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幸有明月清辉久照古今,总不至于太过孤苦无依。

月桂树下,立着一面与我差不多高度的古镜,镜中荡漾着如水月华,根据我渊博的见闻,这应是传说中可现人世间百态的观世镜。我慢慢走上前催动法力,观世镜里的月影摇曳生波。

而那镜中浮现的幕幕景象,将我原本丝缕乱麻的记忆联结成网,如此清晰完整地呈现在我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下本书的两位主角闪亮登场……

时非欢:我就这样被坑了???

虞鸢:谢谢山猪大人!啊呸,山主大人!

阿妧荣获称号:九重天混世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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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我看见穹顶崩塌后暗无天日的不周山,小木屋内贴着的“寿”字仍旧鲜亮, 下了诛灵蛊的苏合香仍旧袅袅飘散, 我了无声息歪躺在椅上,手边还倒着空茶盏。

那是我被度辛毒死的时候。

单膝恭敬跪在地上的沧濯先是轻声唤了一句:“阿妧?”未得到我的回应,他缓缓起身, 上前探我鼻息。

那样素来冷静自持的人, 刹那间只剩下惊惶与无措, 如同迷失在无垠荒漠中的人。他握着我凉透的手, 不断呵气想要捂热,却不过是徒劳。

“她死了,叛徒死了,我终于替水神和飞廉大哥报仇了,哈哈哈哈。”观世镜中度辛笑得那么开怀,看得我心口生出被啃噬的刺痛,仿似再次经历了彼时的诛灵蛊。

恐怕自我砍下天河石的那刻起,我在度辛眼里就已不是他的姐姐, 而只是仇人。我在山脚尸体堆中翻了整整七七四十九天, 把他扛回不周山,为了医好他的腿, 我日以继夜读医书,辨草药,他双腿恢复站立那天,我高兴地醉倒在鬼哭坪,满心以为能回到上古时的亲密无间。

我那时以为, 即使没有了师父、绫儿、飞廉,我至少还有度辛这个亲人,我不是形单影只。

原来这么想的只有我一个。

“你杀了她?”沧濯轻轻放下我的手,转身盯着度辛,血红眸中是无尽冰寒,那样瞬间迸发的强烈杀意与临近深渊般的绝望气息笼罩在屋内,度辛失去法力的身躯难以承受压迫,双膝一屈瘫在地。

“你敢杀她。”沧濯召起地上夏禹剑,金色光芒笼罩住倚靠墙壁吐血的度辛,他明明拿着神剑,却更像地狱归来的恶鬼。

“哈哈哈哈哈,我报仇了,我报仇了……”度辛自顾自疯狂笑着,眼角却落下了几滴泪水。

沧濯身上少昊神息倏然爆发,他一剑刺入度辛胸膛,剑尖穿透身躯没入墙壁,夏禹剑的金芒立刻被鲜血遮盖,血水汇集成流如注淌下,度辛须臾后便没了动静。

杀了度辛的沧濯却没有露出快意的神情,他扔下夏禹剑,踉跄后退两步,看着小屋内的两具尸体,乌黑瞳孔中只剩迷茫与晦暝。

我说不出什么感受,只觉得很想冲进镜中紧紧抱着他,告诉他我没事。

房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率先进屋的是南婳,我估摸着后面就要看到青阳和紫阳那两个令我作呕的老东西了,为了不给自己添堵,遂扬起袖,掩去镜中景象。

随着我的动作,观世镜内水波涌动,换了另一幅画面。

萤草幽绿,无数散发着深深浅浅亮光的元神漂浮在漆黑虚空之中,耳边依稀可以听见冥河浪花翻腾的水声。

我一愣,这里该不会是彼岸黄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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