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三个别再互相推脱啦!”少年拍了拍手,三个争得脸红脖子粗的万骑长这才噤声,“遵照我国传统,只有国王才有资格任命大将军,待我登基之后你们再吵也来得及。”
克巴多气呼呼地瞪了奇斯瓦特一眼,达龙恢复成面无表情的冰山脸,而奇斯瓦特看了看这两位比蛮牛还要倔强的同僚,摇摇脑袋、叹息一声。
“是,臣遵旨。”
02
王都的秩序在逐渐恢复,大臣们投入到热火朝天的工作中。为了亚尔斯兰的新王朝能有一个良好的开局,每个人都用心经营、各司其职。
在一片欢欣鼓舞中,只有那位被誉为帕尔斯最强战士的万骑长心情郁闷。
自迪马邦特山下一吻之后,达龙便没有再和亚尔斯兰单独相处过。
当时,亚尔斯兰不但没有质疑他的非分之举究竟意欲何为,而且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神色如常。
两人就这么相安无事地回到了叶克巴达那。
达龙数次想要对亚尔斯兰表达歉意,但他每次开口,少年就巧妙地把话题转移到了别处。
殿下大概是不愿让他们之间变得更加尴尬,所以才选择闭口不谈的。
不知不觉间,殿下的为人处世之道可以说是相当老练了呢。
不问也好……要是真的问了,他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入冬之后,达龙向亚尔斯兰提出要去王都郊外训练守城的军队
他的真正目的当然是想远离王宫,进一步减少两人碰面的机会。
彼时王太子正忙着审阅那尔撒斯呈上的一摞文书,少年只是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干脆利落地答应下来。
彻底遂了达龙的心愿,本来应该高兴的,可是现在这莫名其妙的低落感是怎么回事?
可恶,到底在期待些什么啊!
面对这样纠结的心境,他真恨不得给自己一刀,索性一了百了。
亲吻的瞬间,达龙确定了自己是在爱着亚尔斯兰。
当他的嘴唇触碰到少年的时候,一股带着麻痹感的电流通遍他的全身,这种体验,前所未有。
他知道,自己不仅是爱着殿下那如空中皓月一般俊逸的容貌,更加爱着殿下强韧又慈善的灵魂;不论是勇敢坚毅的殿下,还是脆弱困顿的殿下,他都愿意奉献自己所有的力量,成为殿下可以依靠的臂膀。
他也知道,殿下的人生不可能属于他,甚至不属于殿下自身,而是属于帕尔斯千千万万的人民。
正因为爱,所以他不能再多言一句。
03
在帕尔斯军民的上下忙碌之中,时间行进到帕尔斯历叁二二年八月。
王都叶克巴达那已基本还原到鲁西达尼亚入侵之前的模样,王宫的修缮工作也大体完成,而王太子亚尔斯兰也即将迎来十六岁生日。
于是,王太子登基一事被正式提上了议程。
古拉杰和萨拉邦特来回跑了好几趟,从基兰港运来了大量的金银珍珠和各色宝石,又从绢之国的商人们手里换来了上好的丝绸。材料到位之后,法兰吉丝和耶拉姆开始指挥一众工匠缝制亚尔斯兰登基仪式上要穿的华服;另一方面,鲁项找来了帕尔斯最好的珠宝匠人制作王冠。
忙碌的工坊门边,突然间探进一个脑袋:“我说……不用这么华丽吧,还是朴素一点的好……”
“那怎么行!”
“一生唯此一次的登基仪式,当然要尽可能的华丽了!”
“殿下回去歇着吧,您答应过这些琐事都交给我们的!”
威严扫地的王太子只能垂头丧气地走开,身后还回响着亚尔弗莉德和耶拉姆兴高采烈的声音。
“你看这蓝宝石的颜色,简直太漂亮啦!如果做成耳饰,该和殿下的眼睛多么相配啊!”
“赶快给鲁项大人送去,最好能镶在王冠上面!”
……
与此同时,万骑长达龙也被召回王都,负责整顿王宫卫队的编制。
距离登基典礼只剩一个月的时间,所有的工作都在有条不紊、紧锣密鼓的准备中。
这天,达龙照旧在王宫留到很晚,训练结束后,他帮着卫队士兵整理巡逻用的武器,看到万骑长这样亲力亲为,士兵们都深为感动。
夜幕降临,达龙准备回自己的宅邸。
“达龙大人!请您留步!”
是亚尔斯兰身边的一个近卫。
“有什么事吗?”
“殿下命我前来召您,说有要事相商。”
黑发青年感觉自己的心跳声陡然变得震耳欲聋。
王宫的图书室中,除了亚尔斯兰再无他人,高大而沉重的木质书架让整个房间显得空旷。
亚尔斯兰坐在软榻上,身上只穿了一件绢制的单衣,衣领敞得略有些大,露出形状优美的锁骨,一头卷曲的银发松散地编成辫子垂在一侧,像是刚刚沐浴完的样子。
银发少年若无其事地翻着手上的书,倒是让身旁坐着的黑发青年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达龙用余光瞟着亚尔斯兰。
这段时间他们二人不常见,他发现殿下清秀的五官变得比之前更加立体,多出一份英气。
少年总是在不经意间悄无声息地成长。
04
“达龙,我找你来是想商量一下关于大将军的事。”亚尔斯兰面色诚恳,“你真的不愿意接受这个职位吗?”
“殿下,臣在所有万骑长当中是最年少的,论资排辈,还是克巴多大人经验丰富,值得信任。”
“是这样啊……”亚尔斯兰拨开眼前一缕碎发,轻轻地笑了,“可是,我却希望由你来担任大将军一职。”
“殿下——”
少年抬起一只手阻止达龙继续说下去,黑发青年这才意识到殿下在举手投足间已经有了相当强的压迫感,确有王者风范。
“在我看来,你们三人都是国士无双,不分上下,让你来做大将军不过是我的私心罢了。若要把你当作一般的万骑长、派你出去带兵,我是万万不愿意的。”
达龙震惊地睁大眼睛。
“让我换个问题吧,”银发少年狡黠一笑,“你对我,到底是抱着怎样的感情呢?”
黑发青年觉得自己马上要气绝身亡——这正是他最害怕的问题。
“欺君可是不行的哦,就算是达龙你,我也不会轻易原谅的。”
达龙咬了咬牙,决心要说出实话……但不是全部的实话。他曾把殿下当作幻想对象进行自渎这种事,如何能说出口。
“臣对殿下做出逾越之举,罪该万死。”他低下头颅,“臣对您——怀有爱慕之情,我自知这十分不妥,请殿下责罚!”
静默。横亘在两人之间。
该不是吓到他了吧?
达龙微微抬起头,却看到少年是在笑,笑得一脸释然。
“总算是让你说出口了,真是不容易。”
“……殿下?”
“达龙啊,你难道觉得我是在那个吻之后才发现的吗?你隐瞒得确实很好,不过,还是被我看出来了……有些时候还是挺明显的。”
这句话让达龙陷入了反省之中。
他自认为是一个克制的人,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漏了痕迹呢?
黑衣骑士仔细地想了想,然后苦笑出来。
第二次亚特罗帕特尼平原会战时,从鲁西达尼亚阵营射过来的箭矢擦着亚尔斯兰的脸颊飞过,少年白净的脸上霎时渗出了血珠。
“不可饶恕的家伙,竟敢伤及殿下!”
达龙只记得自己吼了这一句,之后就像是脱缰的野马一样冲进敌阵、使出他所能够发挥出的最大力量砍杀敌人,手法血腥,只想要把这些给殿下留下伤痕的人全都撕成碎片。
战后,那尔撒斯曾向他发问:“达龙,你怎么啦?今天的作战方式太不像你了。”
青年万骑长没有回答。
他面对什么都可以冷静,唯独不能看到那个人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
爱一个人的时候,言行举止必然会产生相应的变化,即使威猛强悍如达龙,也不过是一个七情六欲俱全的凡人而已,又如何能瞒得过机敏伶俐的亚尔斯兰呢。
“殿下,臣在迪马邦特山下的举动是一时冲动,无论您决定如何处罚,臣都甘愿。”
“原来你只是一时冲动而已吗?”亚尔斯兰仍然笑意盈盈,“我可是当真了哦。”
达龙瞠目结舌地看着亚尔斯兰:“您——您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