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殃猛地别开头,抬脚就往白衣人身下踹去。
白衣人一拳击在宿殃腹部,将他打得躬身跪下,不住干呕。
随即,白衣人拽了宿殃的头发迫使他抬起脸,另一只手稍一使力,又卸了宿殃的下颌。
宿殃痛呼出声,眼泪不自觉地溢了出来,呼吸纷乱,连挣扎都似没了力气。
顾非敌倒在不远处的墙角,通红的眼中充斥着仇恨,死死盯着那名白衣人,紧攥衣角,努力想要从地上爬起来。
白衣人伸手进宿殃口中转了一圈,将他的牙齿尽数摸过一遍,沉默片刻,又抬手将宿殃的下颌复位。
宿殃闷哼一声,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竟真的是你……”白衣人抬起宿殃的下巴,面无表情地观察他半晌,道,“……若不是被调包,难不成……这世上竟真有夺舍重生之事?”
听到这句话,宿殃只觉得头皮都要炸开了。
他猛地向后瑟缩了一下,脊背重重撞在石柱上,颤抖着说不出话。
白衣人问:“是谁派你来的?”
宿殃抿着嘴不吭声。
等不到回答,那白衣人自顾自道:“罢了,你这样子,恐怕也不知你自己的来历。据梅十三说,你自从六冥葬花功练成出关,便似换了个人。瞧你行事鲁莽,毫无章法,恐怕是不知哪里混进来的孤魂野鬼。”
宿殃心下苦笑,梅十三……果然如顾非敌所说,并非忠心于他!
而他自从穿越而来,竟以为他在花侍面前卖破绽对方也看不出,这时才知道,梅十三并不是没看出他的异样,而是一直在给他打马虎眼呢!
宿殃简直要被自己蠢哭了。
白衣人见宿殃垂眸不语,沉默片刻,问:“你带顾非敌闯来此处,是想为他引渡体内血蛊?”
宿殃一惊,这人怎么知道?
心念电转,想到当初与他一起目睹顾非敌中蛊的梅十三,宿殃心中便了然了。
看出眼前这人暂时并不想要他的命,宿殃立刻示弱道:“是……是的,他与我交好,却不慎中蛊……我想救他,才会来这里。”
白衣人道:“你若救他,你便会死。”
不远处,顾非敌倏然抬头,看向宿殃。
宿殃默了默,心想:引渡毒蛊的确危险,但后期雪山寻医剧情正是用来彻底解决毒蛊的,这白衣人无法预知剧情,自然不知道这一点。
于是他缓缓开口,盯着白衣人的双眼,语气坚定道:“就算我死,也要救他。”
顾非敌紧攥衣襟,双眼通红,死死盯着宿殃。一层水波渐渐在他眼中凝聚,汇于眼底,在洞内火光中,竟有些熠熠生辉。
白衣人又问:“为何拼命?”
宿殃不能说是为了保住主角,也不能仅以同窗之谊搪塞。能够让人不惜以命相抵的感情,仅凭同窗之谊显然是不够的。可以令人不惧生死,除了至亲,便只有……
“我爱他。”
宿殃说。
白衣人许久没有动作,也没有开口。
三人间的沉默一直持续到宿殃以为天都要亮了,那白衣人才终于晃了晃身子,伸手从宿殃腰间抽出他的细剑。
“我殷昙神教,不需要为情所困的圣子。”他默然起身,抬手将剑锋架在宿殃颈侧,“你若坚持救他,我只好在此处将你斩杀了。”
宿殃不由得一愣。
白衣人却并不想给他任何反悔的机会似的,翻手挥剑,运起磅礴内力,直向着宿殃斩去!
然而直到此时,宿殃双臂仍用不上力,再加上衣衫的束缚与白衣人气势的压制,他竟丝毫无法动弹。
剑锋倏然而至。
一道身影从旁边飞扑过来,将宿殃紧紧搂进怀中,试图用脊背为他挡下那剑锋的致命一击。
顾非敌忍着蛊毒发作的剧痛,低垂眼睫,双唇深印在宿殃发顶,默默等待死亡的降临。
然而,那剑却骤然停了。
剑尖悬在距离顾非敌不足一指处,微微发着颤。
半晌,顾非敌才敢睁开眼睛,回头去看。
白衣人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眼眶通红、目光却无比倔强的顾非敌。
良久,他缓缓松手,任由那柄细剑坠落在地。
“你要找的心法叫‘半凋红’。”
白衣人平静道:“不算难练,心法后篇附录,有引渡各类毒蛊的办法。”
说完,他竟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溶洞,留下原地怔忡的宿殃与顾非敌。
自洞口徐徐行出,一袭白衣的宿怀竹望着眼前水面,晃了晃,歪身撑住洞口石壁,轻咳了几声。
有血迹溅在他蒙面的纱巾上,他无所谓地扯下面巾,擦了擦嘴,将它攥进掌心。
“顾若海……”他低声喃喃,“……我当年不忍杀你,如今……也不忍杀你儿子……真是我上辈子欠了你……咳咳……”
“教主!”
一声惊呼自旁边传来。
梅十三飞身落在宿怀竹面前,关切道:“可是蛊毒发了?”
宿怀竹双眼微阖:“去通知绿绒殿,令菊蕊伺候。”
梅十三低声道:“菊蕊他……已满次数,自请去兰堂了。”
宿怀竹皱眉:“那便换菊思来。去吧,我再歇会儿。”
梅十三:“是。”
片刻,梅十三传令归来,站在宿怀竹身前,欲言又止。
宿怀竹抬头瞥他一眼,道,“放心,我没杀他。”
见梅十三似是松了口气,宿怀竹挑眉道:“他倒有本事,与你相处不过数月,便能让你如此关心。”
梅十三立刻抱拳:“属下唯教主之命是从。”
宿怀竹眯了眯眼睛,轻笑一声:“不枉我提前出关,特意来瞧。那小家伙……有点意思。”
也没多解释,他顿了顿,转而道:“这两年间我不在教中,还真是让不少人钻了空子,也是该好好清理一番了。”
听到这话,梅十三皱眉担忧道:“可教主您的身体……”
宿怀竹一哂:“无妨。”
第55章 寻找半凋红
溶洞之中, 烛光跳跃。
顾非敌一手越过宿殃肩头撑在石柱上, 一手捂嘴,闷声咳了几下。血丝从他指缝间溢出, 沿着手背缓缓汇聚, 滴落在宿殃胸口。
他缓了缓,拎起衣摆擦了擦手, 又拭掉唇边的残血, 哑声道:“你……如何?”
宿殃脱力地靠着石柱,脱臼的双手仍然疼得钻心。
他脸色苍白, 眉头紧蹙, 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随着他急促的呼吸,在火光中闪烁。
听到顾非敌的问话,又见他衣襟沾满血迹, 宿殃勉强扯了扯嘴角, 低声回答:“我还好……你的伤……我包裹里有药,落在那边……你先去吃一点。”
顾非敌道:“不急,先解决你的手臂。”
说着, 他伸手轻轻将宿殃被退至腰腹的衣衫拉起来, 抚平衣袖。
“嘶——”宿殃瑟缩了一下, “疼。”
“忍着点。”顾非敌握住宿殃一边手肘,附在他耳边哄道, “我尽量……温柔些。”
话音未落, 顾非敌双手猛地一错, 将宿殃脱臼的手臂推回原位。
宿殃嗷地一声叫出来,眼泪瞬间不受控制地涌出,沿着脸颊滑落。
“你这是温柔?”他忍不住吐槽,“疼死了!”
顾非敌抬手帮他擦掉眼泪,上前轻吻在他的额头,低声道:“还有一只,你忍耐下。”
宿殃疼得发抖,已经顾不得顾非敌对他做了什么,只闭着眼睛胡乱点了点头。
咬着牙忍下又一次关节复位的疼痛,宿殃将额头抵在顾非敌胸口,吸了吸鼻子,努力试图将呼吸平静下来。
顾非敌抬手抚摸着宿殃的发丝,闭了闭眼睛,咬紧牙关又闷咳了两下,试图撑身站起来。
但他体内发作的蛊毒似乎还未消停,他刚站稳,便打了个趔趄,差点跪倒在地。
宿殃一把扶住顾非敌,让他靠坐在石柱下,道:“你歇着,我去拿药。”
两人的包袱散落在距离溶洞洞口不远的地方,宿殃将它捡回来,翻出内伤用药,喂顾非敌吃下。
见顾非敌吞咽困难,宿殃就很生气:“那人下手也太重了!”
顾非敌瞥了宿殃一眼,道:“他内力深厚,击我这一掌已是留了情的。若是全力一击,就算我不曾中毒,用尽全部内力抵挡,现在也不可能还活着。”
回想起那白衣人与他对战时游刃有余的模样,宿殃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确是目前的他仍旧无法望其项背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