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楼台烟雨中(11)

作者:尼可拉斯 阅读记录 TXT下载

结果没几下就全部被打出店门外,茅草店门倒还好好的,桌椅板凳也一个都不倒。那年纪小一些的姑娘还上来踹了他一脚,他飞出去,满嘴的血,所剩无几的好牙散落一地。

那戴面纱的姑娘走上来,她身上有香气,比山阴城里最好的私妓还要销魂蚀骨,那是他想了许久就是没钱去的、只存在于梦里的高级享受;但是她说出来的话很恐怖——尤其是还有一把冷冰冰未出鞘的剑指着他:

“想要多少钱的棺材?你能用的我都能满足你。”

他努力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无故打死人,也犯王法!

“不怕,你的恶行恶状,我搜集好送到官府,杀你的头是够的,就是不够抄家。”

这群人逃了之后,凤子樟才和哲珠安心坐下来吃喝。农家菜蔬寡淡,为谢她们仗义,端出鸡鸭,凤子樟让哲珠明天结账把钱算进去,哲珠吃得满嘴,呜呜答好。入夜睡前,她想着这事不是长久之计。恶霸横行,总要收拾。不然自己走后,那农家怎么办?但是如何去报官才好?且不论山阴官府是否可以信任,是否与这陈家有不得不庇护的关系——以她所知,陈波的父亲陈彤远在郁林郡做太守,儿子在此地,任性妄为可以理解,只是不知道有没有有意结交官府——自己要是去报官,说自己是李章?那叙旧就要叙半天,免不了一番招待。她再是和李章熟悉,李家家里的事她也有不知道啊。难免不穿帮。

只能进了城再想办法。进了城还可以找个驿站把信传回去。不然等一等,等消息攒多一点再一发报给姐姐?

次日两人策马准备进城。晌午下起雨来,雨势颇大,两人先到树林里躲了一阵。没想到雨一停,正在收拾准备出树林呢,一大群人围了上来。凤子樟警惕地取下短剑,哲珠也从马鞍里掏出双刀。四十来号人,个个明晃晃带着武器,或砍刀,或铁锤,甚至还有长矛。凤子樟在人群中望见了脸肿的鲶鱼。

真是不死心。

“两个小臭娘们,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

他总算戒了废话多的毛病,指挥众人将主仆二人围拢。凤子樟倒不是没办法打退这些三脚猫,她只是不想伤人。因为一旦和这群人动起手来,为了又快又准地使对方丧失抵抗能力,必然拔剑刺伤对方,她并不想这样。她虽那样威胁那胖鲶鱼,其实不会真的取对方性命。

一群地痞罢了,真的够死罪吗?伤人导致报官,事情就没完没了。

可情势只怕要演变成非此即彼,她实在——

突然远处一阵马蹄,对峙双方一齐看去,一个骑着杂色高头大马的大胡子男子冲到众人面前。他背后跟着十数骑男女,皆着改良过的裤褶{33},带弓箭并猎犬,显然是出来打猎的。正有村痞窃窃私语,大胡子男子登时吼道:“城主在此,何人喧哗!”众人方安静下来。他背后最后一个出来的是一个骑着黑马、青褶白裤、外罩白衫的人。凤子樟见她面冠如玉,眸如点墨,鼻直而挺,嘴角上翘,青丝只以一支簪束于头顶,自然一股亲和与潇洒。这人眼神扫过面前一众村痞,并不轻佻地笑了笑;又望见人群中的凤子樟,竟然一时呆滞,盯着凤子樟多看了两眼,才自觉失礼,移开了视线。对大胡子男子摆手示意,让他处理。

男子声音洪亮,中气十足。他问何人为首,众人把胖鲶鱼推出去。他问所谓何事,鲶鱼说不清楚。男子又问二位姑娘,凤子樟让哲珠代答。等她说完,男子看一眼黑马的主人,那人点头,男子方厉声道:“尔等横行乡里,私自放债,本已是过!今居然携带刀兵围攻行侠仗义之人,更是可恶!还不快将武器就此弃了,滚回家去!”

众人中竟然有人为胖鲶鱼出头,男子厉声呵斥:“城主在此,哪有你说话的份!”

凤子樟望向那黑马主人,那人道:“无须多说,把这放债的先押送官衙;其余人等,快快回家。今日之事,未伤性命已是尔等之幸了。”

此人语调不严肃,声音没多大,却不怒自威,看来在此地的确有不小的影响力。

村痞们一哄而散,大胡子押着胖鲶鱼先去见官。黑马主人下马走过来,对凤子樟主仆二人行过礼,道:“两位姑娘受惊了。在下谢琰{34},幸会幸会。不知二位是从哪里到山阴来?”

凤子樟心道,真是糟透了,但又好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30}王羲之《兰亭集序》

{31}此处为虚构。

{32}不考虑历史上的实际购买力和货币价值,全部虚构。

{33}原为胡服,后因为简便,成为戎装。大概为上衣短于袍,不及膝,宽袖,而裤束口的衣装。《三国志·吴·吕范传·注·江表传》云:“范出,便释褠,著袴褶,执鞭,诣阁下启事,自称领都督。”

{34}历史上确有谢琰其人,为东晋名相谢安子。我一直非常喜欢这个名字,此处借用,与正史中人物无关。

第七章

“这么说二位是从建康来。不知道尊兄李素可好?”谢琰散了众人,让该回城的回城,自己和另一个贴身侍从骑马送凤子樟和哲珠进城去见官。“我与家兄倒也不常见面,听说还好。就是罢官在家,有些气闷。”凤子樟幸好对这些倒还知道一点。

“嗨,尊兄为人仗义实在,此番代人受过,意不平也是自然的。只是在下倒觉得不必在意。陛下器重李家,日后再起不是难事。”

“今日谢城主搭救。”

两人并排骑马,哲珠殿后,谢琰的侍从开路,进了县城,有民众望见来者,纷纷对谢琰行礼问好,“姑娘说哪儿的话。大家本是一样。何况这山阴周围不平事,我见了就要管的。就是麻烦姑娘今天一到山阴就得去官府。”

“无碍,既然出手相助那农家,就准备着要去见官。就是……”

“嗯?”谢琰转过头来看着她,为了说话礼貌些,她只好也转头去面对谢琰。有点儿不自信。

她吃不准谢琰还记不记得自己。自己倒是记得她。谢琰很少到建康参与朝贺,她的父亲谢忱没有袭爵,大部分的时间据说也在四处云游。两人上次见面,应当是数年之前,十七八岁的时候。现在想想,这人相貌倒是没什么变化。当时也就朝贺的大殿上互相见过,不知道谢琰有没有多看她两眼,记住她的长相。天下皆知谢忆说自己这个侄女是“本代第一”,必须服从一定的天象和卦数才能出仕,时机不到不能乱走,得留在会稽看家,像个宝似的。自己此番前来,探他们家的虚实,既要见她,又不要被她发现了防着自己。自己本来有一套计划去迂回接近,没想到直接撞上了。她决定死也不拿下面纱。天知道这人有多聪明?这么多年传那四个字,建康那一等一的闲话多的地方,也没见有人说名不副实,所以必须防着。

“我此番出来,本是打算四处游历山水,不想抛头露面,免招闲话。刚才直言相告,本是不想瞒着救命恩人,但一会儿去见官,还麻烦城主代为说话。”

“好的好的,姑娘放心。唉,你我皆是高门出身,不需和旁人一样一口一个‘城主’,姑娘唤我名字便是。”

“直呼姓名,岂不是不恭?”

未料谢琰放声大笑,“礼法人所设,应当为人变通。一个人尊重另一个人,当看心意和行为。每日于口头谨守立法以示尊重,未见得心里真的尊重。拘泥于此,有什么意思呢?”

凤子樟闻言微笑,面纱之下,不得一见。谢琰只看见了她的眼角,微微向上抬起,只觉心神荡漾,连忙补充道:“何况我的表字和名字不差许多,姑娘唤我大名谢琰,表字子琰,二者有什么区别呢!”

凤子樟并不接话,谢琰也就收回目光。不时便凤子樟用余光瞄自己的马鞍。她的马鞍除了雕饰古雅之外,别无惊艳之处。她好奇这个李章到底在看什么。到了官府,谢琰从容带着主仆二人走进去,令那年轻俊美的侍从在外等候。吏员们平日习惯见到侍从而非她本人,此刻吓得不行,忙往里同传。县令跑着出来迎接,脚上的鞋履都来不及穿好,凤子樟在后面一眼就看见这位县令的穿的鞋履乃是绵制,又十分精美,不像凡物。

县令本要邀请一行三人进去坐坐,谢琰说我们来报官的,“刚才送过来的那个胖子呢?”县令答在的,“本以为城主您不会过来,我就给收押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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