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波流转,纯真灿烂,别样的勾人。
薛陈瑞一滞,身后有丝丝寒气逼人,“哥,是你媳妇儿冲我笑的,我什么都没做。”他一边说一边做了个自戳双眼的动作。
这模样倘若被别人看了去,也够让人怀疑自己眼瞎了。
薛陈瑜却没笑,凉凉乜了他一眼,不说话,车内的寒气却更甚三分。
薛陈瑞告饶不成,心下好笑,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家哥哥的醋意这么强,好在他聪明绝顶,还有他法自救,“我觉得,嫂子那个笑很有深意。”
“哦~”薛陈瑜将一个单音节拖得老长,长到薛陈瑞眼皮子跳了跳,赶忙道,“火烧客栈那日,嫂子在客栈里,看了一出戏……”他将探子带回的消息娓娓道来,听得薛陈瑜的眉头微皱。
“……你说,嫂子会不会误会了你跟丹师妹的关系。”
薛陈瑜想了想,捏了块瓜子糖扔进嘴里,待甜味在嘴里散开,才平静道,“不会。”
薛陈瑞倾身靠近,想趁机抢块糖吃,可惜一如既往没能得逞,他不满的瘪嘴,三分可怜扮作十分委屈,“为什么?”
“……我乖。”薛陈瑜答得理所当然,还煞有介事坐直了身体。
薛陈瑞:……轰隆隆~
……
天色慢慢黑下来,远方起伏的墨色,那里就像伏着一头凶兽,随时都会抬头显露出狰狞的面孔。马车缓缓在一片开阔地停下,路边几株稀疏的桉树正好可以用来拴马。
夜深时,霁雨初歇,浓雾渐起,往日如催眠曲般交织的虫鸣,却成了今日扰人难眠的祸首。
亓司羽忆起那出童戏,忆起那群山匪,忆起丹家那位号称第一美人的丹姑娘……还忆起了那些住在客栈的人。
越是想,就越是辗转,中宵难寐,终于亓司羽还是决定爬起来走走。
车外树影婆娑,三辆马车围了个圈子,中间燃着团篝火,既能驱寒也能驱赶野兽。
亓司羽扫了一眼靠在树边的身影,心下一跳……不太确信地挪了一步,火光照亮男人恬静的面孔,柔和的眉眼轻轻瞌着,长长的睫毛投下的阴影一直拉伸到颧骨,本就微翘的唇角扬着自然的弧度。
他抄手抱在胸前,下巴一点一点,几乎快点到胸前,过一会儿又抬起来一些,然而坚持不一会儿又缓缓垂下去。
浓浓夜色,熊熊篝火,都成了男人的陪衬,只是男人打瞌睡的样子,实在让人忍俊不禁。
亓司羽捂唇轻笑了声,几乎同时,那边半垂下去的头抬起,凌厉的目光扫视过来。
亓司羽一滞,薛陈瑜也愣住了。
第二十五章
火光那边的红衣少女只错愕了瞬间,就眉眼弯弯,笑了起来,漂亮的杏眸中火光跃动,白皙的肌肤,嫣红的唇瓣,就似夜色里的妖,魅惑众生。
薛陈瑜几乎看痴了。
亓司羽却快速垂下了眼睑,心道还是回车里睡觉吧!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朝篝火走了去。
薛陈瑜见她走近,直了直身子,将身后靠着的毛毡抽出来放到身旁拍了拍。
亓司羽走完几步回神时,正好看见薛陈瑜收回手,这会儿再回车里也不好了,既来之则安之,亓司羽安慰自己,紧走几步,坐了下来。
“怎么是你在守夜?”
薛陈瑜“嗯”了一声,手垂在身侧,似想抓住点什么,亓司羽也没指望他解释,他却开口补充了道,“我白天睡。”
亓司羽还挂念着薛陈瑜的病,伸手在他指尖轻点了点,不凉,还好,“你病刚好,还是应该多注意身体。”她有些不好意思,赶忙解释。
薛陈瑜呼吸一窒,身体紧绷,又很快放松下来:“嗯,我知道,你也是。”
亓司羽闻言大笑:“我身体一向好,一般都是我让别人不好。”
薛陈瑜:“……”
薛陈瑜:“白日的山匪……”
“我知道,”亓司羽洒脱地摆摆手,将那日在客栈看到的一出童戏描述得绘声绘色。
薛陈瑜敛眉细听,瞧她神采奕奕,心下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他第一次尝到了这种悱恻缠绵的感觉,脑中一个声音开始嗡嗡叫嚣。
她不在乎,她真的不在乎,你看她笑的多甜……
这声音越来越大,大到他快要听不清她的声音了,就在此时,他听见她问,“丹凤真的很漂亮吗?”
犹如初夏的第一道惊雷,撕裂夜空,拉出一道亮白刺目的伤口,脑中的声音骤然停歇,薛陈瑜捂住自己几乎扭曲的半张脸,是了,她是在乎的,不然怎么会大半夜睡不着……
他真傻。
“薛……”亓司羽轻轻唤他,“公子。”
“少卿。”
“……少……卿?”
“嗯。”
薛陈瑜,字少卿。
“……少卿。”她喃喃低语,倏然莞尔。
烂漫的星子趋于暗淡,天边泛白,虫鸣渐稀,火堆里的柴火哔哔啵啵一通乱想,像乱了的心跳,响彻黎明。
……
“画鼓声中昏又晓,时光只解催人老……绿水悠悠天杳杳……莫惜醉来开口笑……”
咿咿呀呀的唱曲声由远及近,亓司羽撩开窗帘,见马车正驶进一座规模不小的镇子,镇子大门破败,只能从泛黑的匾额上依稀看出槐镇二字,好在之前薛陈瑜跟亓司羽提过,她知道这里是大槐镇。
进镇后,薛家两兄弟过来与她道明有事需离开一会儿,薛陈瑞便将薛陈瑜拉走了,亓司羽看着两人的背影,心里升出些怪怪的感觉,好在她也不是爱钻牛角尖的人。
薛陈瑜其实并不愿意离开,可薛陈瑞说,“你的瓜子糖不是吃完了,你不走,嫂子脸皮那么薄,怎好意思再买给你。”
薛陈瑜听罢,才心甘情愿走了,只是一路上心不在焉,薛陈瑞没见过他出丑,便眼睁睁看着他撞到路边的木头杆子上。
薛陈瑜沉默片刻,横挪一步,继续走。
薛陈瑞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引得过路的姑娘纷纷侧目,他回之一笑,姑娘们红了脸,急急而逃。
马车晃晃悠悠驶过闹市,路过一家小食铺,亓司羽下了车,南方秋天湿凉的空气扑在裸露的皮肤上,她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亓司羽揉着鼻子站在铺子里琢磨片刻,最后买了一大包姜糖。
买好东西,她却不急于回车里,与车夫约好在镇门口碰面,转身继续逛街,等估摸着马车驶出一段距离,才使了个障眼法跟上去,将姜糖放进了薛陈瑜的马车里。
大槐镇是个商业小镇,不少过路的商贩经此落脚,久而久之,小镇上的经营也五花八门,亓司羽不敢往人多的地方去,于是挑了些清净的巷子,走走停停。
正走着,前头巷子里忽而拐出来个老头子,着一身油腻腻的老式灰色长衫,撑着跟竹棍,提着个黑布笼罩的鸟笼,一步一晃而来。
亓司羽有心避让,谁知来人就大喇喇地杵到她面前不走了,亓司羽仔细看去,发现这人似乎是个瞎子。
那瞎子也不扭捏,开口就道:“这位善人,老头我掐指一算,料定你将有大难,我这有一灵鸟,你且买去,它自会帮你化灾解厄。你若是爽快,我还能跟你说说你大难起于何处,你说是不是很划算?”
亓司羽一眼认定此人就是个骗子,亓家素来有命学一道,她虽学不好,但是亓子仪却很厉害,连亓子仪都看不透她的命理,这瞎子又如何知晓。
关公门前耍大刀?看我不收拾你,亓司羽心道。
瞎子久不闻她回答,又兀自补充道,“也不贵,就十两银子。”
亓司羽一边开口说“不要”,一边缓步靠近。
这回瞎子却又似知晓她走近了,一把将鸟笼硬塞进亓司羽怀里,阻止了她的触碰,紧接着就疾步退了开去。
亓司羽怀里塞了个十分轻巧的笼子,一时凝滞,待她回神,瞎子已经与她拉开了距离,此时,正高高兴兴地抛着手中的银子跟她道谢。
亓司羽不可谓不惊,但她很快压下了所有情绪,还记得上次偷她钱包的小身板,据戌又说,那孩子根本没跑出多远,就被人抢走了银子,还挨了一顿毒打,之后有没有熬过去,她就不知了。
人各有命,这是亓司羽最常用来安慰自己的话语。
“小丫头真是爽快人,老头子的话你可听好了,可别说我诓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