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娃两日不见阿娘,只是上前摸摸她,也不粘人。
主要也是因为孙氏夫妇太过宠他,除了睡觉之外,不断地往他的小嘴巴塞食物,甜甜的水果,又酥又脆的甜点,各式馅的包子,一应俱全。
吃饱睡,睡饱吃,他便没有多余的时间想母亲了!
申画师跟秀娃轻声耳语。
一旁的孙夫人笑说:“秀娃一定很喜爱你。这几日老叨念着留一只包子给你呢!”
申画师面对儿子总是温柔,慈祥的。
“他呀,好像圆了些,瞧这小手的肉——”
孙夫人却说:“娃儿才几岁呀,长些肉多好呀!”要不然他这小娃儿吃这么多,不长肉,可真是让厨子叹气!
他母亲又问:“他,没有闹别扭吧?”檀香她还忙着河东房子的最后修缮,待她回家便可入住。
孙府没有几个熟人,她是怕儿子不习惯。今日一瞧,倒觉得自己杞人忧天,儿子过得滋滋润润的。
如果元家人对他也这般慈爱,那该多好呀!
偏偏是孙家人。唉!
“哈哈哈……”孙夫人笑道:“秀娃可乖了!”秀娃虽不开口说话,但你说得,他都懂。他一来,自己就像多了一个可爱孙子。
儿子们没让两老体会的含饴弄孙之乐,都因秀娃过一把瘾。
秀娃给他们带来无限的欢乐,不但是自己,连孙老爷都疼他疼都骨子里,就算秀娃打算他和妻子的恩爱时光,也不介意。
听到有人称赞自己。
秀娃猛地点点头,圆脸一松,笑意满满。
申画师见此,提醒道:“夫人可别太宠他了。这孩子一闹起脾性,连我也压不住,不能太惯着他。”
“哎哟!好好的娃……”
两名妇人交流着养娃的日常。秀娃虽是问题的中心,他只管啃包子和卖萌。
此时,门外有人走来。
孙夫人早有察觉,一抬首,见女儿站在门前犹疑不决。她出声打断女儿后退的步伐:“七娃,你来了!”
孙苓闻声,只得硬着头皮应声,入内。
刚刚丫环来请,说是母亲要见她。张姑娘一听,只好先行回府,而她前来主楼,却见申画师也在屋内。
双腿,僵在门外,不敢入门。
见母亲的笑脸,知她的故意让两人碰面。阿娘在她喜欢申画师一事上,从不表态。如今,她又想做什么?
孙苓鞠身与母亲问安,便安静地坐在她身边。
对座的申画师凤眸一挑,轻轻地扫过她的俊容,害她微微一颤,不敢迎视。那画师嘴角一扬,笑道:“哟,孙姑娘来了呀,好久不见了!”
明明两日前还见过,谈什么“久”。
孙苓垂首,不敢看她,亦没有回语。
那画师自然不会放过她。
只见她幽幽了叹了一口气,自责道:“兴许是我这做师傅教养不当,弟子见了师傅却视而不见呢!看来,申某得回去好好反省。”她一顿,转首问:“你说是吧,孙夫人!”
不愧是嘴巴又毒又利的申画师,轻轻松松几句便将孙氏母女都扎了一下。
孙夫人是明眼人。
见女儿对申画师一脸逃避,申画师又话中带刺,实足是一对冤家。
她冷下声音训斥:“七娃,见到师傅,怎不行礼?你不尊师重道,旁人还以为孙家人没教养呢!”
孙苓一慌,红着脸起身,慎重地与申画师行礼问安。
申画师轻摆手,笑了笑。“孙姑娘可别见外了!快请起!”
精分中的申画师教孙苓无所适从,只得听话地退回原位。秀娃几日不见孙苓,倒是想念,抓着包子爬入她的怀内。
孙苓抱住秀娃,尴尬地坐在一旁。
忽地,桌子衣物窸窣一响。
孙苓感到脚祼处有一道凉意,不知是谁不小心碰撞了一下。但她很快知道,是有人故意为之。
撩女儿裤脚这等事,纵是孙夫人如此胆大妄为的人,也做不出来。
申画师?!
微抬脸,见申画师一脸淡定地与母亲闲聊,一点都不像在做桌下这等不良行径。她反射性地缩脚,躲开。
她也是有良心的人。
怎能在长辈面前如此撩拨,怎能在她阿娘面前调/情。
那画师轻托腮,扫过对座人儿的脸蛋渐渐转红,她挂起得意笑靥。桌下的小脚仍没有放过她……
有长辈在场,她没胆出声劝阻,秀娃在怀,终归躲不过,孙苓陷入两难之地。幸好,那画师玩累了,收回了秀腿。
申小枝起身道:“那秀娃就麻烦孙夫人了!他若不听话,请通知檀香来接回去。”
孙夫人轻点头回道:“秀娃就暂时呆在我家吧!”毕竟,恶人袭击申画师,秀娃是她的儿子,甚是危险。
她又怎忍小娃儿出事。
申小枝道谢毕,来到孙苓跟前,弯身抱住秀娃,说:“秀娃,阿娘要出去几日,你要好好听话哦!等阿娘回来!”
秀娃抬首,望着她,有点依依不舍,探出肉呼呼的小手,回抱母亲。
温馨的母子相拥,却多了一人。
那只柔软无骨的小手,越过秀娃搭上她的肩,将她也抱住。
这……
这是要闹哪样呀?
孙苓既不敢推开,亦不敢出声打断,只能呆呆地任着申画师摆布。直到那道柳黄的身影走远,孙苓的视线仍在远方追逐。
孙夫人轻咬唇,将一切看在眼内。原来是自己过于担心罢了!她是怕自己会有张姑娘那样的媳妇,特地安排了两人相见的戏码。
七娃,眼神没问题!哈哈哈……
孙苓起身告辞。
一出主楼,她从杯内摸出一张小笺。这是刚刚申画师趁乱放下的,一展开,果见她秀美的字迹:明早辰时二刻出发。璟园见。
明早出门?!
她尚未有任何准备。
口中虽有些不满,她仍大步回牵夷居,着双儿收拾行装。
虽闹不清她的葫芦里装了什么药。
孙苓却无法让她一人独自出行,就算明知她是冷情人,无法回报自己的感情,明知她不过是想多个保镖护身。
她,也放不她。
谁让她喜爱她呢。
爱,总教人卑微如泥,任人搓圆揿扁。
第五十六章
车窗外,暖阳透进,粉青的布帘染上了一抹雅黄。
申画师靠坐在车窗,握书垂首阅读。
狭窄的车厢内,两人各据一方,仿佛互不打扰,又互相牵制。
孙苓昨夜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凌晨起来,趁着家人未醒,独个背着行装出门。
她曾两次救申画师受伤,家人对此颇有微词。此行危险重重,她虽有准备,但家人疼她,肯定不舍。
她留书一封,没有当面与家人坦白,便出门赴申画师的约。
朴实的马车可躺三人,车内的生活用品俱全,车厢下藏有暗格,应有尽有。
料不到申画师准备如此充分。孙苓别眼相看,连在外驾车的马夫,长相朴实无奇,但步履轻盈,应是武功高手。
看来这趟出行,她早有准备。
行了半日,春未的阳光有点恼人,带着微热的温度。
申小枝揉了揉双眼,合上书,用力敲了敲车板。马车缓了下来,前头的马夫在窗外问:“夫人,有何吩咐?”
“到哪了?”申小枝问。
马夫答:“一会就到铜城了。”
铜城乃是离都城最近的小城,此城虽小,富裕热闹,山青水秀,有都城后花园之称。一撩车帘,阳光刺目。
申小枝吩咐:“到了铜城找间小馆,先解决午膳吧!”
马夫应下,继续赶路。
申小枝伸了伸懒腰,余光瞧见孙苓半躺着,一路沉默不语。
她来赴约,是自己预料之中。见她沉默不语,倒让她的心情郁闷。她无理要求,处处为难,而她却温温顺顺,教人一腔怒火无处发泄。
狭窄车厢内,她缩在角落,委屈得像个小媳妇。
身子一倾,已来到她跟前。
陷入沉思的孙苓,忽见一道黑影替她挡去烈阳,她抬首迎着申画师的注视。那画师问:“渴不喝?”
她凤眸带笑,目光灼灼,一下子抓住你的眼。
孙苓咽了咽唾液,本是不渴,却因她的注视突然觉得喉干舌燥,猛地轻咳几声:“咳咳……”
这是最好的回答。
申小枝从一旁的小桌上拿下一只竹筒,递给她。
孙苓呆了呆,忘了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