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走。
他不肯放手。
他想陪着他的Omega,他的孩子一起生活,照顾他们,保护他们。
但是……但是……
章远双眼通红,哭的厉害,他用力抹了抹眼睛,咬起牙根,用另一只手,一根一根掰开了井然的手指。
井然的眼神那么深,死死地盯着他,让他要溺死在里面。
章远避开井然的眼神,用力扯开他的手。
一瞬间寂静下来,如同炸成废墟的宇宙,空荡荡的。
井然慌张地想再伸手去捉,他又看清了章远,章远向后躲了一下,然后笑了,他红着眼睛,但是只要笑起来,仿佛整个世界都亮了。
“哥,走吧。”
低哑的声音敲在井然耳膜,痛得深入骨髓。
一瞬间天旋地转,他想被巨大的吸力往后拽了一把,眼前什么都变了。
井然退了一步,皮鞋敲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他的脑中轰鸣一片,刺痛从心尖上钻上来,几乎夺走他所有呼吸,微微张大的双眼灰败一片,他茫然得不知所措,身形晃了晃,跌跌撞撞退了好几步。
章远……他的章远……
井然抬起手握成拳,用力抵在胸口,那里空了一大块,有风呼啸而过,卷着砂石划得血肉生疼。
心跳的咚咚声越来越大,和耳鸣声连在一起,井然情不自禁地闭了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突然的,有什么什么隔着一层膜,和心跳声重合了。
“叩叩。”
什么?
井然抬起头,那张英俊的脸掩盖不住痛苦的神色,他茫然地看向声音来源——“少爷?”
少爷?
井然突然直起身,迅速地看向四周,空间,装修,摆设,陌生又熟悉……这是他的房间?他回来了?!
床边桌子上的电子日历上显示着日期:2019年9月30日。
猛地拉开的门卷起一阵风,陈伯吓了一跳,还维持着敲门的姿势,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少爷?”
是错觉吗?怎么感觉少爷不太一样了……
“陈伯,打电话给小周,让他给我订机票。”
“啊?可是……”
“先打给他!”
“哦好好。”陈伯急忙转身向楼下跑去。
井然几乎是冲到桌前去找他自己的手机,桌上没有。他放哪里了?他明明记得他习惯把手机放在桌上的。井然脸色苍白,削薄的嘴唇毫无血色,他又去翻找自己的风衣,终于在口袋里将手机掏了出来。
他的手指不停地发抖,抖得连解锁都困难,他用力甩了几下,才勉强恢复平静,一滴汗顺着额角往下淌,汇聚在下巴尖上,“啪”的一声滴到地板上。
他颤抖又迅速的拨通一个号码,那个他记在心里默念了无数次的,他的耳朵发烫,手机又冰冷,刚贴上去的时候冰得他一个激灵。
通了!
他近乎贪婪地听着接通的声音,“嘟——嘟——”和他的心跳逐渐形成一个频率。
心跳的越来越快,他又期望又惧怕,紧张的几乎要呕吐。
接啊……怎么不接……
井然按掉通话键,立刻又拨了一遍。
这次只响了两声,突然咔哒一声,一个声音清晰地透过电波传了过来,低沉的,干净的,带着磁性的:“喂,你好。”
井然根本不需要听更多,就知道这是章远。
一阵狂喜被飓风席卷而来,章远存在的!他们在同一个世界,他可以去寻找他,拥有他。
井然立刻就红了眼,他无意识的滚动了下喉咙,艰涩地吞了下口水:“章……”
没关的窗吹进来一阵风,半开的门“砰——”的一声,被关了个严实。
突如其来的巨大力量如同地狱里伸出的手,用力将他拽离了短暂的现实。
耳鸣的声音越来越响,让他忍不住紧闭眼睛去捂耳朵。
井然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急促呼吸。
嘈杂的行人声如潮水接连不断的涌来,有人从他身边路过,让他让让。他踩在乌青的沥青路上,脚下是被碾碎了的落叶。
捏在手里的手机摔下来,径直落在地上,一声脆响,蜘蛛网状的裂痕从一角涨满整张屏幕。
井然慌张地去捡,那手机就像突然坏掉了一般,怎么按都没有反应。
他发了疯似的按上重启键,反复几次,终于低吼一声将手机用力砸在墙上。
暴涨的信息素源源不断地泄露出来,失控的Alpha像没有枷锁的困兽,磅礴的雪松化作锋利的刃,很快波及到整个巷子。
开始有受到影响的人退避三舍,忙不迭的逃离,更有人直接拨通管理局的号码报了地点,说这里有Alpha失控。
井然头痛欲裂,几乎将牙根咬出血,他分明已经触碰到希望的苗头,就被狠狠摔入倒错的时间里。
他又站在那条巷子。
可是这一次,没有人在雪中拥抱他,也没有人撑着伞等他。
自上一次离别一个半月后,井然又经历了一次离别。
这一次,几乎碾碎他的骨头,整个摧毁他。
tbc.
第七章
23.
2015年10月15日。
已经脱去夏燥真正进入了短暂的秋天,吹来的风挟着落叶,偶尔会有凌冽的味道。
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入冬了。
市里出现了一起匪夷所思的Alpha失控事件。
虽然造成的影响不大,但仍有脆弱的Omega而因为信息素的无意识攻击而受伤。
匪夷所思的是,当事人消失了。
管理局调出事发位置的监控,却发现偏偏事发的那一段消失的无影无踪,而目击者却也语无伦次,根本无法说出那个Alpha的样子。
近段时间,城市里的大学也出现了一件怪事。
也谈不上是怪事,只是学生间无聊的时候口口相传——学校里出现了一个英俊的Alpha。
那人每天来的时间不固定,呆的时间也不长,多是一两个小时就走了。
他并不进入学校,站在校门的右侧,身材挺拔高挑,裹着黑色的风衣,一张脸雪白,浓重的眉眼像被工笔描出的画,这个Alpha漂亮得太过凌厉,和他那强势的信息素一样,整个人散发着冷峻的气息。
这样的人足够夺目,很难让人不注意到他。但是冷着一张脸,光表情就让人退避三舍,路过的学生窃窃私语了好几天,愣是没人敢上前搭话。
他一直望着校门内,看那条人来人往的梧桐树道,像是在等什么人。
那条路铺着一层落叶,怎么都扫不尽。
这是井然来到这个时间后,第十七次站在这里。
足足两周,他都没能见到章远。
章远不在家里,也不在学校,井然走遍了所有他应该在的地方都没能找到他。井然像个疯子一样,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晃了两天,最初涨潮一般的情绪逐渐跌下来,他也找回了理智。
井然觉得,他的确是被摧毁过,不然怎么整颗心都在麻,裂开的口子呼呼地灌着风,好几天都缓不过来。但是他也确实没那么容易被彻底毁掉,只要有一点生机,他就能咬着牙强迫自己一点一点地重建。
章远是存在的,在2019年,那个正确的时间里,他确实存在,只要能摆脱时间的纠缠,离开这场荒唐,他就行真正的找到他的Omega。
这个念头被他用力楔在心里,连着血肉,能让他反复提醒自己。
井然这一次带了足够的钱,是章远提前准备好的旧币。他找了一所不需要身份证的旅馆住了下来,那里简陋,但还算干净,洗漱休息也勉强够了。他随便买了一身换洗的衣服,每天早出晚归像个真正的旅客。
那台从2019年带来的手机已经碎得看不出原貌,变成破铜烂铁,井然又花了一笔钱买了一台手机和一张临时卡,录入了章远的号码,然后就被放在口袋里,鲜少拿出来。
说不怕,是假的。
井然根本不敢率先给章远打电话,生怕那边的人问他是谁。
他得见到人,见到人他才有实感。
没有多余的钱可以用来配置电脑设备,井然索性找了一间设备条件良好的网咖,包下一台电脑,如同以前一样如法炮制地工作,章远名下的那张卡肯定是在的,没有意外的话,报酬还是会打入那个卡里。
打听到章远并不难,一个优秀的,受欢迎的学长,多问一些人就拼凑出模糊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