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发家之人多不胜数,但能有所获的却少之又少。
吴顺的口供问完,溪秋他们又陆续问了王贵和钱珅,大致说得都差不多,出事时王贵也出门去了,钱珅在客栈里,后三人去寻周扬,在高坡底下王贵和吴顺最先发现的尸体。
口供大概是无甚出入,也无疑点。
打发了三人回去,我将整理好的笔录一齐交给了苏柽。
苏柽未曾对审问过程做什么评断,只是吩咐我派人去暗处紧跟吴顺,观察他一举一动。
我问她有什么不妥,她未解释,只是说暂时还不能肯定,先观察一段。
我也不好再细问,只有按吩咐做事。
转身苏柽端了汤药去了阿昭房里,我也跟了进去。
阿昭情绪倒是没有那么激烈了,却不言不语面如死灰,依旧虚弱得很。
苏柽扶她起身坐着,小心地喂她喝药,阿昭默默喝下,一直未曾言语。
看她悲恸的神情,不禁让人心生疼惜,周扬的死对这个家来说是晴天霹雳,任谁都难以接受的。
“阿昭。”苏柽朝她唤了几声,也不见她回应,只是眼神落向原处,没有焦点,任由摆弄。
“阿昭!”苏柽放下药碗,双手扶住她肩膀,勉强她与自己对视,紧蹙起眉心,一字一句道,“周扬的死,未必是意外。”
第30章
苏柽的语气很有震慑力,原本神色绝望的陈阿昭闻言, 微动了动手指, 似是如梦初醒般眼里有了一丝光亮,终于看向苏柽的眼神中里终于有了一丝动容,手指反抓住苏柽手臂, 用力之大将衣物的布料攥得皱了起来, 指甲像是要嵌进肉里一般。
“是谁害他?!你告诉我!”阿昭又情绪激动起来, 声音冷寒如冰, 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苏柽未抽出手臂,任由她抓着,耐心解释。
“衙门正在调查,我不开颅验尸,把周扬完完整整的安和下葬,但你要配合,配合我们追查凶手,让他死得瞑目。”
听完苏柽一席话, 阿昭渐渐冷静下来, 放开了紧抓着苏柽的手,因原本情绪激动还在喘着粗气, 苏柽轻抚着她后背,扶她慢慢靠着。
“周扬是因何放下豆腐坊而跑去昆仑山捞玉的?”
“我与我相公成亲三年,一直都很好,但却迟迟未有孩子,两个月前, 我正在坊里煮豆,突然感觉头晕难受,然后就晕过去了,醒来的时候,相公和大夫都在,说我是有了身孕才体力不支晕倒的。”
阿昭原本身子就虚弱,原本干裂苍白的嘴唇更是毫无血色,看起来整个人都病恹恹的。
“相公很开心,一直围着我转,什么也不让我做,买了一大堆补品回来炖给我吃,豆腐坊里生意很忙,他一人忙不过来,又不肯让我插手,后来有一天,他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说是昆仑山捞玉很赚钱,捞来了好的籽玉可以卖得上千万的价格。我不放心他远行,他却执意说要给我和孩子更好的生活,终究还是去了,谁知道却再也……”
提及周扬,阿昭又伤心起来,忍不住流下两行清泪。
我有些不忍看她,心头也酸涩难受起来。
“周扬去了之后,有没有和你来往过书信,或是托别人捎过口信?”
“他刚到时,确是托别人捎口信报过平安。”阿昭顿了顿,似是想起什么,又道,“前几天也写过一封信回来,说什么以后就不用我辛苦经营豆腐坊了,很快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原本我也不懂为何,后来信末尾他说他捞到了一块价值连城的籽玉,他就启程回家……”
苏柽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头,没再言语。
“苏捕头,你说我相公他会不会是被人劫杀……”阿昭急急地朝苏柽询问。
苏柽回过神来,将被子又替她盖好,回以浅笑,安慰道,“会调查清楚的。你好好养身子,查到什么我会及时和你说。”
阿昭这才安下心来,微微点头。
“听阿昭这么说,周扬真的有可能是被劫杀……大人说过,赴昆仑山捞玉者,妄图发家之徒不计其数,要真是周扬捞了块好料,觊觎之人定然不会少了……”
出了房间,我才敢小声冲苏柽道。
“是不是劫杀尚且未能做定论,你马上派人去案发地点搜寻,带上懂玉的专人,看能不能寻着那籽玉。”
“是。”我垂首道,但又忍不住问,“苏捕头,为何你觉得吴顺有鬼?…… 他口供来看与他人无什出入,也没有什么可疑的动作……”
“林捕快录口供规矩认真,也掌握了技巧,确实不错。而五妹虽顽皮些,但却有一句话问在了点上。”
哪一句……
“五妹闲聊问他,有没有捞到可以发家暴富的玉石,吴顺当时的反应很意外,那种意外的神情,并非是意外于衙门捕快与他闲聊,而是意外于他从头至尾没提过周扬捞到籽玉之事,五妹却突然问出来了,猝不及防下意识的震惊意外。”
苏柽这么一解释,我才仔细回想起吴顺当时的神情,确是有些不可置信。
“然后他立马避开了目光,委婉解释说没有,看起来是尴尬的表现,但其实明显是心虚多一些……”
“难道是他害死周扬……”我猜测。
“且查。”苏柽轻声道。
我点了点头。
我与千帆他们常常习惯口出猜测,五妹也是如此,但苏柽向来会把所有疑惑怀疑存之于心,细心查证,不会轻易下任何断论。
原以为只是桩意外,细查深究后,一切都不好轻易定论起来。
思及此不禁微有些失落,想来查案不仅要心思敏感,观察入微,更要抓紧蛛丝马迹,才有迹可循。五妹虽是闲聊,颇有些瞎猫撞上死耗子的运气,而我即使是再认真熟练技巧,也没抵得上一句无心之语有用。
说到底,都与苏柽差的太远。
出了这等命案,自然是又忙起来,衙门人手几乎都派出去用了,庄沐萱伤着手臂不易往外跑,我也是忙得脚不沾地,连打个照面的空当都少了起来。
这日我刚准备出门,看到她从大人书房出来,禁不住拉长声音笑着喊了声,“五妹――”
她抬头看到我,三步并作两步蹦哒过来,笑地答应道,问我去哪里。
我说出去做事,五妹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摆了摆手,“去吧去吧。”
我忍不住伸手点了下她额头,恨铁不成钢道:“你呀!大家都忙得晕头转向,你这养着伤越养越懒散了……”
“我要出去巡逻,你们也不让,我乖乖待在屋里,你又说我懒散……”庄沐萱斜着眼睛瞧了我一眼,“我好难做啊……”
“待在衙门和大人在一起不是正合你意嘛……”我笑着揶揄道。
“大人也很忙啊,去找捕头讨论案情去了。”
“那你一个人待在书房干什么?”我不禁好奇,原以为是大人与她都在,谁知道就她一人。
“我在帮忙整理宗卷啊!”庄沐萱认真又无辜的看着我,“不要总觉得我在胡闹好不好?!”
“胡闹不才是你的专长吗……”
“林清宵――”
眼看着五妹的暴脾气就要被挑起来,我立马见好就收,赔上笑脸哄道,“好了好了!开玩笑嘛。你最厉害了,捕头还夸你来着……”
“夸我什么?”闻言庄沐萱来了兴致,挑眉问道。
“夸你思路清奇,出奇制胜,能力不容小觑。”我顿了顿,想了想又继续道,“说问到了案子的关键……”
“看吧看吧!捕头才是慧眼如炬!”庄沐萱冲我吐了吐舌头,挑衅似的仰头得意起来。
果真衙门庄五妹向来不能夸,一夸就容易得瑟得找不着北。
我撇撇嘴不作理会。
庄沐萱得瑟完了,这才正经起来,问:“我问到什么关键了?”
……
“苏捕头说,你审问时闲聊有否捞到好玉,当时看吴顺的反应很有问题,所以派人去查了。阿昭那里又了解到周扬曾捞到一块价值连城的籽玉,但未听吴顺等人说过,怀疑这案子未必是简单的意外身亡……”我简略回答道。
“她看人这么厉害的……”庄沐萱不由感叹。
“是啊,也很会给下属机会磨练,跟着她办案可以学到很多。”我拍拍庄沐萱肩膀,好心建议,“所以你好好跟着学,不要老是妄想着谋权篡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