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被地鼠偷了去?
不至于啊,地鼠就算成群了也没有那么大的能耐。何况那些都是冷冰冰的财宝,比起大米麦子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正当他寻不到出口之时,耳后传来某个让他胆寒的声音:
“——夫人在找什么?本侯兴许可以帮忙。”
他愣愣回头,只觉脖子都僵硬了,只看到只有一盏灯笼照明的昏暗院落,方羿慢悠悠从院子的后门踱进来,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安戈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强行扯出一个客套的笑:
“哎哟,是猴哥啊!大半夜的你怎么来了?”
他一边起身,一边两手背在身后拍土,销毁证据。
方羿道:“路过的时候听到声响,以为侯府遭了贼人,故而进来看看。”
安戈心里松了口气,看来不是来找麻烦的,笑容也轻快了几分,“那个,看不出来,猴哥还是挺关心我的嘛。”
一般从安戈嘴里吐出来的恭维之词,那词之后才是重点。
果然,他还没等方羿开口,就忙不迭下了逐客令,“既然看过了,压根就没有贼人,猴哥还是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早朝呢是吧?”
方羿既然来了,岂有随便被打发的道理?
于是上前一步,道:“你大半夜不歇息,在庭院做什么?”
“我……我,哦!我赏夜景来着,你们容国的地势比未国高,夜景好看。你看,今晚上的月亮特别多是不是?”
方羿的嘴角冷冷一抽,“你说的,兴许是星星。”
被戳穿漏洞的安戈恨不得扇自己十个巴掌,但是人家跟自己面对面对峙呢,这种时候怎么能败阵?
于是嘿嘿一笑,“对,是星星,哎呀我一高兴说错了。”
“为何高兴?”
“因为……因为见到猴哥啊,我还以为猴哥还在为被亲的事儿生气呢,没想到还主动来见我,我能不高兴吗?”
快滚吧快滚吧,老子已经不计较被你揍了!
方羿见他顾左右而言他,根本没有一句实话,脸色便沉了两分,“为何挖坑?”
“那个,我……哦!我晚上睡不着,就起来找点事做,等挖坑挖累了,发困了就回去睡。”
天呐,谁能有他聪明?这种天衣无缝的理由都是信手拈来,对接得完全不着痕迹。
方羿背着月光,神情看不清楚,相反,在阴影下的脸反而更显阴鸷。
安戈心里一阵发麻,连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见对方不说话,便心虚地连连后退,企图空出一个安全距离。
只是……他忘了自己挖的坑。
“哎哟!”
摔下去那一刻,耳旁的风呼啦啦地响,安戈脑子里只有六个字:自作孽,不可活。
本以为后脑勺要狠狠砸在坑里,过了好半晌,预期的疼痛感并没有降临,于是胆战心惊地掀开眼皮,却对上一张俊美绝伦的脸。
“猴,猴哥......”
他被这猴子......捞了个满怀?
在离坑只有一寸的地方,方羿把他将将接住,孔武有力的臂膀揽着他的腰,竟比栏杆还结实。
时下晚风徐徐,夹杂着盛夏薄荷的浅浅香味,将额发拂起几缕,身躯紧紧贴着的二人,一个黑袍,一个白衫,在透过橡树枝叶的束束月光之下,竟有一股说不出的岁月静美之感。
方羿没有放手,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沉默了半晌,冷冷道:“小夜叉,我只问你一句。”
安戈十分乖巧地答应:“什么?”
该死,被抱住的地方老是发麻是什么鬼?
方羿的话语里掺了怒气,“你对我,究竟有没有一句实话?”
一阵阴风袭来,安戈不禁打了个寒颤,他感觉对方好像知道了什么,但是由于虚实不知,于是也不能泄了底,只忐忑着问:“猴哥,你这……是啥意思啊?”
方羿冷笑,终于放弃询问。揽着他的手臂一松,那人就啪叽一下摔进了坑。
“沃日!”
安戈的屁股受到重创,又下意识骂了一句脏话。
待他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气鼓鼓准备破口大骂时,方羿却只甩了一个背影给他。
接踵而至的,是遥遥的一句:
“到书房来。”
安戈的眼皮猛地一跳——他怎么觉得,要变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
坑挖多了,总要被抓包
第34章 被抓(二)
不得不说, 安戈的直觉还是很准的, 因为在书房迎接他的, 正是他不知所踪的“心肝”。整整一包,用蜡黄色的麻布包着,一粒珠子都不少。
“还有什么话说?”
他对着汗涔涔的管家和兴师问罪的方羿, 搓了搓衣角,道:
“那,那我是卖了一点小东西了, 但是你放着也没用是不是?银子要花才叫银子,不花的话只能叫银疙瘩,那我把银疙瘩变成银子,不是大好事嘛?”
在辩证对错上, 安戈从出生起就没输过。
方羿并不是心疼这些东西, 而是愤怒安戈永远对他虚与委蛇,没有一句真话,于是眉毛突的一跳,道:
“如此说,本侯还应当谢你?”
安戈大度地挥手,“这就不用了, 咱俩谁跟谁, 客气什么?”
“小夜叉!”
方羿怒斥。
安戈被吼得一激灵,理直气壮的人立马就怂了下去, 毕竟这的确是他做错了,偷了人家的东西变卖成银子, 要换作他被偷了,肯定也是一千一万个生气。
于是努着嘴,“行了行了,我错了还不成么......”
这可是他自懂事以来头一回道歉,无知的猴子,知足吧!
“你既然喜欢银子,本侯便好好给你算一笔账。”
“啊?”
方羿轻轻瞥了他一眼,“那些东西,你总共卖了多少钱?”
“不多不多,就一百两多一点儿(一点儿=九十八两)。”安戈夹着食指和拇指,在中间留下一条缝纫线的细缝。
看吧看吧,不怎么多,在你猴大王眼里肯定不值一提,就干脆别计较了。
“好,那姑且算你本事高一些,给你算二百两。我发现你行迹可疑之后,让管家挨个买回来,你可知,这花了我多少银子?”
安戈瞄了眼他手中的那一沓账单,不禁咽了口唾沫,“多,多少?”
方羿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道:
“九万三千两。”
“什嘛!”
安戈惊呼,下巴都要砸到地上——那岂不是他自以为赚的大钱,其实连他本身价值的零头都没有?
先是愕然:“这些东西这么值钱的吗!”
然后赖账,“反正我卖的钱都花完了,让我拿出来是不可能的。”
最后愤慨,“你这猴子府这么富,干嘛不去救济百姓?”
方羿尽管怒火中烧,但他毕竟雷厉风行多年,理智还是在的。他见安戈一瞬间变了几次脸,跳手跳脚的毫无礼法,怕被管家看出异样,便挥手让下人们都退去。
然后单独来审问这不知天高地厚人!
安戈抓着衣角,后怕地左右看了看——该死,居然连窗户都关了!这岂不是他死了都没人发现?
而且猴子府这么大,随便埋在某个地方也没有人察觉,说不定还可以拿来当肥料,埋在土里养花。
安戈深深觉得自己的处境岌岌可危,于是颤巍巍地挤出一个谄媚的笑,道:
“那个,猴哥,你该不会......要杀我吧?”
安戈被抓现行的那晚,茯苓老是心神不宁,到庭院看到东南西北四个大坑,才知道出了大事,于是火急火燎朝方羿的书房奔去。
屋内灯火通明,江仲远却在门外守着不让人进,奈何她心急如焚,也只得悬着一颗心候在门外。
整晚整晚,她都间断性地听到屋内传来的痛苦声。
“猴哥,我错了,你怎么罚我都行,偏偏别这样啊......”
“唔嗯,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
“猴哥......我可不可以歇一会儿,真的太酸了,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猴哥,我有个办法,你打我吧,那大棍子抽我,就跟上次一样。不对,比上次还狠也没关系,我保证一声都不叫,唔嗯——”
“啊......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
在茯苓心里,安戈是那种天塌下来都能够嘻嘻哈哈的人,现下是发生了什么,让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嚎啕大哭?
而且还是这么痛苦的哭声,把屋檐下的燕子尽皆都吓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