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寄往一旁挪了挪,见他这时没什么反应了,就掀起布帘看外面。
倒也算少有贫瘠。
不过这里是天子脚下,寸土寸金的地界,富足也是常见。
偏僻一些的地方,想要管制也难。
若是连殷成了暴君,这京城也不是什么富贵地了。
而是直面天子残暴的危险之处。
并不会比那蛮荒之地好了多少。
这么想着,温寄就忍不住叹一口气。
她深思熟虑过后,还是转过身来。
一直看着她的太子殿下猝不及防对上一双写着妥协的眼。
还没能够想明白,就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一股并不强硬的力道扯了扯。
他垂下眼去看那只手。
“太子殿下,您还没有答应。”
她如是说道。
嗯?
连殷没抬眼:“孤要答应什么?”
温寄犹犹豫豫的,很是难言。
这种话说一回就甚是心慌气短,却还要她再重复一遍。
只是温寄没感觉到眼前人对自己的恶意,就再说了一遍:“您别做暴君,要成为万民称颂的千古一帝。”
她好像丝毫不知道这句话有多少野心,就这么直白地与他言明。
连殷一愣,险些要答应了。
可连殷半点不肯吃亏。
他提醒:“那你可答应了予孤好处?”
温寄却也不肯妥协了:“哪里有不告知先答应的道理?太子殿下,您不能这般无理取闹。”
闻言,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倒也不怪罪,只言语间更为肆意。
他扬眉,似笑非笑:“孤是储君,孤就是道理。”
对此,温寄其实服气。
但从某些方面来说,这却是不应当的说法。
这要是传出去,是要遭人诟病的。
只是小姑娘很懂事,她知道不能要求一个疯子去考虑这些。
但是实际上连殷考虑到了。
可小姑娘绝不会去宣扬。
其余的,都是死士。
无人能将其泄漏出去,更何况流于市井。
但是小姑娘依然是绷着小脸提醒他:“太子殿下,您不能这么讲。”
只是太子殿下却娇气的反常。
他很是不悦,于是挑刺道:“你先前不是这么唤孤的。”
哦,先前。
先前她是如何称谓的?
温寄歪着头想了想,倒也顺从他心意:“太子哥哥。”
小姑娘妥协的太快了,连殷不由得一怔。
连殷有些扛不住。
于是他抿着唇一言不发。
温寄并不觉得这有何亏损,见他隐有败退之势,就想乘胜追击。
“太子哥哥,您不愿万古称颂吗?”她笑着,凑到他面前来,“像皇上那样,帝后和睦,万民景仰?”
不知哪个字眼触动了他,竟叫他温顺起来。
他眉眼柔和下来,像是被安抚得起不了反抗心思的动物,低低回了一句:“孤愿。”
温寄察觉到其情绪的转变,却也不欲深究。
左右是讨好,倒不如给自己留脸面。
这么想着,小姑娘就没有开口了。
连殷正是好说话的时候,比平日里要温和许多,却也不至于做了这样类似于强抢民女的事之后还能面皮厚地去让小姑娘一而再再而三地放低身段讨好他。
这未免残暴不仁。
明晃晃的昏君的做派。
如是,马车内一下子寂静下来。
温寄看着马车外的人来人往,连殷看着她。
画面静美如斯,倒也叫人心生向往。
虽然当事人并不这么想。
刘老爷子的别院有些偏,处于京郊。
终于到了东宫时,已经将近用晚膳的时辰了。
连殷下了马车,又将温寄抱下来。
“今日不去坤宁宫用膳,”他看着不情不愿地跟在他身后走的小姑娘,哑然失笑,“东宫的厨子也是千挑万选的。”
温二小姐倒是并不担心这一点。
御厨么,都是要身家清白、严格审查的。
手艺如何都是不必说的了。
可。
小姑娘抬眼看他。
这么说的话,皇后娘娘并不知道他将她自别院带了回宫。
他倒也是真的肆意妄为。
说是用膳,连殷果真就没有做什么,安安分分地将她送回靖远侯府。
刘老爷子让小厮捎了信来,是以温夫人并不惊讶地站在门口等着。
面无表情地谢了恩。
温寄垂着头一言不发。
此事,委实难办了些。
等连殷的马车消失在视野里,温夫人带着温寄回了卧房。
“寄儿,娘知道你一向有自己的主意,”温夫人依然是淡然得让人心惊,“皇后允你在及笄之后再斟酌婚约,此前,你若能与太子两情相悦,也是良缘。”
若不能,也无关紧要。
温寄知道她未出口的话,不置可否,只拂身告退。
既然是无关紧要,她自然也不必费心思。
只是在此之前要尽力稳住太子时不时的发作罢了。
温寄回房洗漱后,在床榻上定定地看了床柱半晌,才阖了眼。
寂静中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无念无想,无需勉强。
第二十二章
只是次日一早,靖远侯府门前的宫廷马车让温寄不能无念无想。
她上了马车,不出意料地见一人倚在贵妃榻上。
“太子殿下好兴致。”温二小姐没能睡好,心情不怎么好,见了他,更是没有好颜色。
连殷也不恼,一手撑着下巴,笑起来:“得见寄儿,自是好兴致。”
温寄却没有心思去观赏美人,仍在琢磨困扰了她一晚上的事。
这风光霁月的太子殿下,是何时起变得如此?
先前分明好得很,还有余力冷落她。
都没有一个变化的过程,真是让人招架不住。
温二小姐实在想不通透此事,只能作罢。
只是太子殿下却不安分,他凑到她耳边:“寄儿,孤已向父皇请旨,这几日你就留在宫中了。”
温寄正拿起一块糕点,一听他这话,手上一紧,糕点落了些粉末下来。
皇上怎会应下这样荒唐的要求?
知她不解,连殷好心提点:“此事自是由母后出面。”
温寄咬下一口糕点,置气似的垂着脑袋。
若说是皇后,倒也不稀奇。
毕竟嘉和帝为皇后破例也不是一两回了。
可皇后娘娘也不至于帮衬着太子胡闹罢?
太子现年十三,虽说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却也多变的很,何至于如此?
温寄只觉得靖国皇室委实不走寻常路。
这会儿温二小姐倒是忘记自己至今年幼,却缠着太子好些年月了。
连殷有些好笑地看着她。
他这小未婚妻,未免忧思过重。
若要将她养成无所顾忌的模样,还需不少时间。
一国之母,瞻前顾后的作甚?
“不必忧心,”他玩笑似的开口,“你是与母后同住,而非东宫。”
温寄当然不是忧心这事,却也松了口气。
这疯子可什么都做得出,总要防着才安心。
虽说也不一定防的住。
太子殿下却不乐意了。
“寄儿是将孤当做豺狼虎豹防着?”
您可不就是豺狼虎豹么?
这么想着,温寄对上了连殷似笑非笑的眼。
“太子殿下如何能是豺狼虎豹呢?”她笑着回话。
自然是禽兽不如才对。
连殷知她花言巧语不可尽信,倒也被哄得舒心。
若他真是禽兽就好了,就可行禽兽之事。
可他是储君。
万事须斟酌而行之。
如是想着,连殷不再言语。
既然是住在宫中,温夫人自然帮温寄收拾好了衣物。
下了马车,连殷让宫侍将温寄带来的东西送到皇后那里,就带着她回了东宫。
温寄无法,只能跟着他走。
这一回连殷却没有再带着温寄去书房了。
东宫原本也是有花园的,只是连殷向来没有这方面的兴致,就没有怎么打理过。
这几日皇后吩咐下去,让宫侍仔细打理一番了。
当季的一些花被移栽过来,土明显有新翻的痕迹。
御花园里种的都是富贵花,艳丽的很。而东宫的花园并不栽种那样艳丽的植株。
大多数是颜色浅淡,就如东宫的主人给人的感觉一样淡泊。
只有温寄知道此人分明就是会得寸进尺的小人。
太子殿下这一招数对温寄来说却没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