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黄袍家服,纹着硕大的白色金星雪浪。其中有一人压着双手被束的秦恬。
薛洋的视线在秦恬身上多停留一会儿,见她没有受伤,心里舒了一口气,随后抱胸笑着开口道:“我那位好友,真是不打算放过我啊?用完就弃,干脆利落,可真有意思呢。”
为首的金家人低头瞧了一眼蜷缩在地上伪装失败的同伴,冷笑一声:“你倒敢赌,真不怕伤害你那位相好?还是说,你根本就不在意她是死是活?”
“别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嘛,是真是假,我一眼就看出了。”他语气一转,对着秦恬撒了个娇,“更何况,我们家恬恬,根本舍不得对我动手,对不对?”
秦恬嘴被堵着,但丝毫不影响她配合薛洋的话,使劲地点点头。
兰陵金氏的人:……
“少废话!”金家人拔出精巧绝伦的剑,直指薛洋,“交出阴虎符!”
“你们玄门世家抢起东西的架势,可不比我这个小流氓差啊。”薛洋从怀里掏出一把绿色粉末,大叫一声,“尸毒粉!”
粉末撒过去的瞬间,所有人掩面后退,怕被这东西沾染成为不人不尸的鬼东西。
薛洋扯此机会,抓起秦恬就跳窗逃跑。
粉末散去,他们把衣袖放下,闻到空气中淡淡的药味,才知道撒向他们的不是尸毒粉,而是药粉。
“被骗了,我们追!”
薛洋救了秦恬就往西方向走,正南方有个姑苏蓝氏,正北方有个清河聂氏,正道中人他向来不喜。东面面朝大海,只得往西走。
薛洋在御空飞行的时候,秦恬就紧紧抱住他,没有动弹,唯恐自己影响他俩跑路。
隔得近了,她闻到薛洋身上浓烈的血腥味,手上和脸上,都是濡湿感。
薛洋时常着黑衣,这样一来,旁人就不知道他的身体状况,不知他的极限在哪里。
旁人便会畏惧他塑造出来的强大不怕死的假象。
事实上,他伤痕累累,鲜血遍体,刚才若是在客栈上动起手来,讨不了好。怪不得他只把她救走就作罢。
一时间思绪良多,秦恬又心疼他又恨自己无能为力,帮不了他,那句询问他在金麟台做什么的话都无法问出口。
等到薛洋体力不支暂时休憩在一处密林里。
她才抬头,刚要说话,薛洋就竖起一根食指,抵在她唇上:“嘘!”
他压低声音,对秦恬耳语道:“我怀里有一张传送符,你拿出来,待会儿见势不妙,你就撕掉它逃走。”
一张传送符,只能传送一个人。
“那你呢?”
“我从小到大,死里逃生多少次了,有经验,这次也不会怎么样的。你放心嘛。”他伸手,却见手上全是干涸的血迹,笑容顿了下,还是不管不顾地捏捏她的脸,“你传送之后,就去赣州等我。”
“我不要。”
大哥死了,怀桑叫她不要回清河,她剩下的只有薛洋了,偏偏他还催促她离开。
这种情况,她怎么能离开?离开之后,薛洋是不是会死?
“我在这里,我也可以保护你的。”
“你傻呢,毫无修为保护什么保护,拖我后腿吧。”薛洋抓住她的手腕,往自己胸膛上一放,“你先把符拿出来吧,你手干净,我的手……怕破坏了符。待会儿我想逃走也方便。”
最后一句话才让秦恬动手,把符拿出来。
黄色的符被折叠整齐,拿出来的时候,右下角染上一块鲜艳的血迹。
薛洋捂住胸口,咳了两声。
传送符失灵了。
秦恬反而轻松了:“你看,老天爷都想让我留下来呢。”
“看来我更得拼命了呢。”薛洋握着降灾往草丛里一扫,剑上泛起凶光,将灌木丛断掉一半,埋伏的人哀嚎一声,身体断成两截。
秦恬心里恶心,胃里泛着酸水,忍不住想吐。
同伴被杀,暗处的人都走了出来。
秦恬往四周看去,发现他们被包围了,而且四面八方,密密麻麻都是人。
这些人叫嚣着:“杀了薛洋,夺回阴虎符!”
薛洋丝毫不惧,甚至还扯出懒洋洋的笑容,仿佛不是身处困境,性命堪忧,而是在繁华的街市上悠闲地散步。
“大家想送死的话,都别急嘛。我一视同仁,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我都不会放过的。”
第24章 24
血液四溅,断手断头飞起。
薛洋越杀越兴奋,脸上、手上全部沾染了鲜血,连黑色的衣服都成了更暗沉的颜色,降灾只要往下倾斜,全是滴滴答答的血流下。
整块土地都被鲜血清洗。
薛洋的笑容染上疯狂:“都来呀,来一个,我杀一个。”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却一个比一个退得远。薛洋年纪轻,鬼道造诣不凡,他们原本是想仗着人多,消耗他的体力,可是好像根本没对他产生影响。
薛洋根本……就不是人!
他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有些人被吓得拔腿就跑,有些人还举着剑停留在原地,想再做一次尝试。
他们把目光放在了秦恬身上,那个姑娘一看就是没有修为的,也不知为何,狠辣心肠的薛洋把她护得严严实实,宁肯自己添些伤也要护住她。
几个人窃窃私语了一番,商量了一个计谋。
薛洋不耐烦地挥刀砍死了一个妄图想靠近秦恬的人,这些蝼蚁,杀都杀不完,真烦。
包围的人群被打出了一个缺口,是时候可以走了。
然后,他看到了秦恬由于惊恐而瞪大的眼眸。
身后传来破空之声,薛洋立刻抬剑转身抵挡一击,却因身体消耗过大,伤口过多,动作有所迟缓,眼见来不及阻挡,秦恬一把推开他。
“噗嗤!”
那把剑入了她的胸膛,藕粉色的衣服绽开了一朵血红色的花。
她嘴角缓缓渗出了血,可还对他笑着:“你看,我也可以……保、护、你。”
秦恬倒在地上,胸口上还插着一把剑。
她阖上了双眼,属于她的血也汇聚在这片土地上。
那一刻,薛洋像回到八年前那般无助。
过往的一幕幕温暖的场景浮现在他眼前,秦恬喂他糖、跟他打闹、拥抱他、玩着他折的草蜻蜓,还有那句话。
——“你要记住我的字呀,这是我及笄时取的。女子及笄之后,就可以成亲了。”
最后定格在她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样子。
为什么!
为什么上天偏偏要跟他过不去!
为什么他永远都在失去!
薛洋拿起降灾,双眸染上猩红,表情狰狞似恶鬼,将那个伤害秦恬的人的尸体割成无数块。
他快速给秦恬点了几个止血穴位,稳住流血速度,便抱起她从缺口离开。
在场余下的人本来想去追,但被一人抬手阻止了。
“算了,就回禀金宗主,就说薛洋已死,完成清理门户的任务。薛洋那样,无人救他,无人帮他,也活不了几天。”
薛洋带着秦恬想找医师。
他会千万种杀人的法子,却没有学怎么救人。
眼前手足无措,寄希望于赶紧赶到城镇,抓一个大夫来为她疗伤。
途中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秦恬醒来一次,见薛洋还在赶路,他倾下身子,为她挡住了大多数雨,额前的头发都被雨打湿黏成一块,她抬手,想碰碰他,却没有力气。
视线往下看,发现自己的腰间空荡荡的。
“准备的糖,都丢了。”
薛洋听她说话,面上一喜:“恬恬,你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到了。”
许久没有听到答复。
薛洋见她又昏过去,加紧了步伐,可是这具身体油尽灯枯,体力消耗殆尽,最后重重地摔倒在地,耗尽最后一丝力量,翻了个身,让秦恬在上。
还差一点点。
他盯着远处那个石碑,还差一点点,他就进城了。
他伤得不比秦恬轻。
身体已经不允许他再做出一丝一毫的动作。
薛洋盯着灰蒙蒙的天空,清凉的细雨拍打着他的脸庞。
想着,这也许就是世人所说的报应吧。他灭人满门,作恶多端,嚣张狠毒,到最后,死在荒草丛中,无人顾问,无人埋尸。
可是,他并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要是再来一次,他也会去报仇的。
他其实还是挺高兴的。
喜欢的人,陪他一块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