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就是这个小孩子突然冒出来。
那车夫咽了咽口水,怒声吼道:“你这人怎么回事?你究竟是怎么为人母亲的,这大街上就任由小孩子胡闯!若是伤到车中贵人,你就是有一万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年清芷摸了摸被撞痛的脑袋,便听到外头车夫在怒骂着,她缓了缓顺势撩开了车窗帘问着马夫,“怎么了?”
马夫听到是年清芷的声音,忙是收敛了怒容回了头恭恭敬敬地道:“回侧福晋的话,方才这对母子直冲冲地闯到马前头,差点就被压在了马蹄上,还好奴才及时拉了绳,不然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他又问道:“王爷和侧福晋没伤到吧?”
年清芷侧过头看了眼胤禛,只见对方稳稳当当地坐在原地,骨节分明的指尖还捏着一杯茶盏,白瓷茶盏衬得他手更是白皙,那茶盏里头的水满满当当地竟是连一滴都未倾斜出来。
看来根本不用她问询,对方自是好的很。
年清芷扭过头来回车夫道:“我与王爷皆是无碍。”
她看了眼还在颤抖的妇人,柔声劝说道:“既是没撞到,那就算了吧不要再多加责难了。”
车夫心中还有些气愤,但既然侧福晋都说了他便也罢了,他恭恭敬敬地道了一声“是”,又回过头去生气地叮嘱道:“要不是我家福晋人好,我今日必放不过你,往后看路可要仔细些!”
那妇人忙是连声道谢:“多谢官爷多谢夫人!”
她抬头望过去,年清芷正收回手将帘子放下,她粗粗瞥了一眼却是惊在了原地。
还是车夫一句“还不赶快让开!”她才缓过神来拉着孩子的手站到了路边,看着马车从面前缓缓经过,却还是沉浸在震惊中。
妇人低下头问那小孩子,“安佑,刚刚在车里的夫人你可瞧清了没?”
小孩子还在惊吓中,惊疑不定地看向夫人,过了半晌才摇了摇头颤着声音,“娘亲,我没瞧清。”
那妇人蹙紧了眉,喃喃道:“那夫人怎么看着那么眼熟,那么像阿洛那个丫头呢。”
她问了着身旁的人是否知晓这马车是谁家的,那人笑呵呵地道:“你必定是外地来的吧,这京城谁不知晓这是雍亲王府的马车,瞧着侧福晋与王爷一道,算算日子今天应是回门。”
“妾身确实是第一次来京城,只是这回门……”妇人点了点头继续追问道:“你可知这侧福晋是什么来头吗?”
“那位侧福晋出身可是不凡,是年家的三小姐,原湖广总督最小的女儿。”那人非常热心地给她科普着。
得到了“雍亲王府”的答案,那妇人陷入了沉思,可方才车上的女子分明是阿洛,怎么会成了年家的三小姐还嫁进了雍亲王府中呢。
***
年清芷将车窗帘放下来,看了眼胤禛手中盛满了水的杯子,下意识按照往常的习惯将脸凑近,就这他的手轻轻抿了一口。
刚抿了一口她心头却是一咯噔想起她现在已经不是年清芷了,她僵了下身子抬头试探地看过去,胤禛眸中像是固封着一层薄薄的冰,冷冷地瞧她。
自知自己的行为有些得寸进尺了,年清芷忙是将他手中的杯子接过来,讨好地笑道:“四阿哥,我这不是怕接过来不小心打湿您的衣裳嘛。”
胤禛却是沉默不言,年清芷刚想再说些什么,却是瞧见他突然伸了手过来朝她的胸口探去,她脸突然热起来,似乎像是热腾腾的水蒸气扑面而来一般。
他虽是经常不苟言笑的模样,可实际上却是个闷骚的主,这个事实她原先在宅院就知晓,她下意识以为他要动手动脚,她又惊又羞地往后躲了下,“你要做什么?”
胤禛的手还是伸了过来,年清芷紧闭上双眼,过了会儿却是发现意料的触碰感并没有传来,她疑惑地半开合了双眸看去,只见胤禛指尖捏着那枚漏出来的玉佩微拧着眉梢。
这玉佩年清芷也是第一次瞧见,倒也不算瞧见,只是戴着似乎太习惯了些导致她先前并没有意识到这玉佩的存在。
她眸光落在胤禛指尖捏的那枚环形玉佩,那玉佩晶莹剔透是成色极好的水绿,在阳光下闪着光芒。
那环形玉佩是当初德妃特地为她定制,若是没有猜错,这环形玉佩背后刻着两个字“清芷”。
当初年夫人将那对兔子吊坠赠送给了她,她便也以玉佩相赠,如今这玉佩竟是又回到了自己手中。
胤禛也瞧见了背后刻的字,脸色极是难堪,“这玉佩怎么会在你这?”
“这是额娘给我戴上的,据说是与我额娘一见如故的姑娘所赠。”
年清芷如实说着,她抬眼看着胤禛,“看来王爷认得这枚玉佩的主人,不知这玉佩的主人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呢?”
胤禛手松开,那枚玉佩又重新落在她的衣襟上,他声音冷淡得像深潭中冰凉的水,“不认识。”
年清芷心沉了下去,冰凉透过声音传进她的耳中直至五脏六腑中。
看来胤禛真当是恨极了自己,她将玉佩塞回进衣内,双手捧着茶杯试图用茶水的热来捂着。
很快马车通过人群拥堵的地方,加快了速度到达年府。
年府一早便收到年清芷与四阿哥一道回门的消息,全家人都在外头等候着。
年夫人与年羹尧她原先都见过,与年夫人并肩站着的中年男人便是年遐龄了,年遐龄虽是已过知天命的年纪却是极为精神。
站在年遐龄与年羹尧中间的青年则是年希尧,相比于年羹尧的健壮挺立,他更像一个斯斯文文的白面书生。
双方寒暄着进府,胤禛与年遐龄一道在前面走着,年清芷便跟在年夫人身旁。
胤禛与年羹尧还有政事要谈,年清芷便和年夫人暂时去了后院吃茶。
丫鬟们将点心一道道地摆了上来,年夫人给她布着菜,“你多尝尝,这些都是你爱吃的,可是在王府中吃不到的。王爷待你如何?”
其实消息她都已经听说,洞房花烛夜第一晚胤禛便离开,年夫人本来还在为她揪着心,却是没想到四阿哥后两天竟是连续着歇在她的房内,四阿哥对情爱并不感兴趣,极少进后院,连续歇在一个女人房中的事更是没有发生过得。
年清芷一早便从红酥那儿打听来了自己的口味,便按照红酥所说的先拿年盼窈最爱的栗子糕吃,她将口中的点心咽下去,“额娘,四阿哥对女儿很好。”
年夫人眸光落在年清芷脸上,神色有些复杂随即又掩下,“阿盼,听红酥说你失忆了?究竟是多少事情记不得了?”
年清芷本来就没有原身的记忆,之前穿成“年清芷”的时候,她才刚入宫人生地不熟的,就算露出些许端倪,旁人也不会主意。
只是如今穿成了年盼窈,年盼窈可是有父母兄长的,她就算装得再像也没办法将至亲之人糊弄过去,便索性不瞒了将实话说出去。
年清芷手中的筷子停了下来,抬起眼梢露出几分落寞,“额娘,我什么都记不得了,不过好在红酥将一切都告诉了我,我才不至于这般慌乱。”
年夫人笑了起来,将她额前的乱发撩到了耳后,“既是忘记了前头的事,就当重新来过。”
不知道为什么年夫人一点都不上心,年清芷甚至觉得年夫人有些侥幸地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不过她虽是与年夫人只有一面之缘,但光是看年羹尧如此单纯善良,她便知晓这个家风也是端正的,便是再坏也坏不到哪去。
太子为何被废的缘由年清芷不好去问任何人,但年夫人是这副身子的亲人,问她应当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年清芷想了想便试探地问道:“额娘,我前两天进宫听到几个宫婢议论太子被废的事情,可我听红酥说皇上是极喜欢这个儿子的,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皇上如此生气,竟是将太子给废了。”
然而年夫人终究还是闺阁妇人,从年夫人那儿打探到的消息也仅仅如传闻那般,倒还没有年清芷自己知道的多,便是作罢了。
胤禛下午还有政务,在年家陪着年清芷一上午便直接骑马进了宫。
胤禛走了年羹尧还留在家中,年清芷便去年羹尧的院子坐坐,十三年过去那个眼神纯净的少年成了内敛成熟的青年,他彼时已经收到康熙的圣旨被破格提拔成为四川巡抚、封疆大吏,再过段时间便要去四川上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