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正在量着木头的长短。
“他是方怀卿,已婚,所以崔姑娘不要再打量人家了。”
“我和我那女人算不上是夫妻,谢谢。”方怀卿听到他的话,停下手中的动作,语气极凉的开口说着。
“那意思就是可以免费打量?”崔惟佳还记恨着初见时他丝毫不留情面地揶揄她,笑着喝了口咖啡,颇有几分玩味的模样。
“免费?呵,你倒和你这前夫一样,颇爱占人便宜。”方怀卿回头看了眼周宴池,又斜着眼瞧瞧他身旁的女人,说话更是不留情面。
“我们是前夫妻,可总比某人连夫妻都做不成的好。”周宴池笑了笑,崔惟佳不了解方怀卿,没什么能回嘴的,倒是愣在那儿,有些不知所措,他瞧着心疼,不愿她吃亏,冒着方怀卿赶人的风险,不甘示弱的回嘴。
“行了,你俩没事儿走人吧,我瞧着烦。”方怀卿扔了工具,拿起一旁的水杯,走向沙发上瘫坐着,扶着额头,颇为不耐。
“我记得你这儿有套手工厨具,她善这些,在哪儿来着?”周宴池温温地笑着,看了眼崔惟佳,朝方怀卿伸了伸手。
“左边柜台第三个箱子,全拿走吧,快走!”方怀卿闭着眼,崔惟佳看他那模样颇为劳累,惨白的唇色总让她有些心惊。
“成,你记得晒晒太阳,她打量你也不是觉得你好看,估摸着觉得你像个吸血鬼罢了。”周宴池走到柜子旁把东西拿出来,看了眼崔惟佳,颇为不屑的语气。
崔惟佳讶异地看着周宴池,他还是一眼就能看穿她的心思,真得像会读心术一般。
“滚吧!”方怀卿依旧没睁眼,“你让你助理给我送点其它的食材来,我手机也没话费了,天然气也许也没了,还有水,也没有了。”
周宴池没再搭理他,抱着箱子示意崔惟佳回去。
“你先在这儿等我,我抱下去了,上来接你?”
崔惟佳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上来背她,略微窘迫地摆手。
“下山不累,我抱着这盒子,你那桌子吧,不用背。”
周宴池笑笑,点头答应,把箱子递给她,拿着桌子在前头慢慢走着。
崔惟佳把咖啡杯放进纸箱、抱着小纸箱,跟在他身后慢慢晃荡着,他走得不快,她由于鞋跟也走得尤其慢。
两人走了很久才到半山腰。
“佳佳,这么久了,你想不想回家来?”
崔惟佳听着他的声音从前头传来,缥缈虚无,像是远处的丝线,绕呀绕、绕呀绕、绕到她耳朵里。
“你在等我吗?”
不知走了多少步,崔惟佳忍着心口的不适感,轻轻开口反问道,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恬不知耻,又算不算常言道的“好了伤疤忘了疼”,只是觉得这句话,她想了太久,从周宴池开始冷落她的第一天便开始了。
“小姑娘,我可以等到你吗?”周宴池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不像是要一个答案,只是呢喃着。
崔惟佳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回答,只是既然他不需要答案,那她也不用去想自己到底会给什么样的答案。
“江明,你派人给方怀卿再送点东西上去,他的话费没了,估计网线也没了,还有水,你这次给他订三个月的量,每周派人给他送食材上去,还有什么?”崔惟佳回神,答了句“天然气”,周宴池点点头,那头的江明倒是听到了崔惟佳的声音,心下也终于了然今天老板旷工的理由了,只要是和这位前妻有关,什么稀奇事都不是事儿,今天听着秘书处几位的议论,各种猜测,真想告诉她们别做梦了,老板只是去追前妻了。
“方怀卿,嘴硬心软,打蛇打七寸,下次我教你回嘴,保准能噎死他。”周宴池挂了电话,开口道。
崔惟佳意兴阑珊地点头,眼神不知道飘在哪处。
崔惟佳闭着眼睛,忍不住继续整理着刚才的答案,她到底会回他什么呢?
这么久了,她想起刚认识他的时候,那时候他还像个漂浮不定的人,好像永远不会有任何人成为他的束缚,他是浮萍,可他并不可怜,相反他乐得自在,他总是一番恣意汪洋的模样,笑着眼睛里头却没有东西,爷爷说这样的人最冷心,一定要避而远之,她却像是被他吸引了,稀里糊涂就和他在一起,色、性、欲、没有一样他不能给她的,他是个极好的伴侣,甚至是个极为优质的伴侣,他的哥哥是她的同学,还是前男友,这样的纠缠本就显得不合分寸,两个人却就是这样不合时宜的纠缠,继而慌乱着迎来了女儿、结婚而后是悲伤,她知道自己爱他,只是从来没想过她竟然那么爱他,她以为离开就会慢慢解脱,可是却让她少了一半的灵气,才短短三年,他就不费吹灰之力地拿到了她将尽一半的灵魂,而这两年多时间来,她仅靠二分之一的自己活着,也许轻松,也许难过,她有些麻木,可是就在刚才,她再一次问自己到底想要什么结果,可她自己都没法回答了。
崔惟佳醒来已经下午三点,她睁眼时,周宴池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眸里全是她。
“你怎么不叫醒我?”崔惟佳颇为不好意思,路途颠簸,她又没有彻底习惯时差,仍旧有些困倦。
“没事。”周宴池倒满足,看着她安安静静地睡着,总觉得安稳。
“冰箱里还有牛肉,我想上去吃牛肉面,要吗?”
“你做?还是我?”周宴池笑眯眯地抬头,拿着桌子,关好车门。
崔惟佳不理他,径直把门推开,示意他进去。
“难道是饿得说不了话?”周宴池侧着进去,望了望她,继续逗她。
“你什么时候话这么多了?”崔惟佳不耐的开口,从前她不说话,他也不会多说,如今倒是越来越话多了。
“我就觉得我们以前就是说话太少,人活着就这么些年,把想说的都说出来不挺好的吗。”周宴池倒是语气正经了,话里有话的样子,崔惟佳张着嘴又想说什么,终究是哽在喉头,像是偶然一次尝过他吃的槟榔一样,又噎人又喘不过气来。
崔惟佳把新带回来的厨具拿出来,有几个木碗,像是最原始的木头,不过仍旧是处理过的,摸着顺滑,不扎手。
她顺便处理了一下牛肉,煮了两碗面,她尝了下,牛肉不辣倒不觉得寡淡,晚上做给女儿吃也是可以的,想起爷爷书里头记得那些,牛肉虽需要提前一天处理,却倒尤其适合不吃辣的人吃这些。
周宴池在一旁洗碗洗杯子,把新带回来的厨具,用热水烫了好几次,那副样子像是恨不得把那些木制厨具剥除木头来才安心。
崔惟佳突然想起周宴池把她的首饰盒热烫的趣事了。
贺之淮从非洲带回来的土著首饰盒,颜色很深,有些显旧,加上她那三个月没洗的包,周宴池看着她拿出来递给崔惟佳那副样子,恨不得立马躲过去扔到五百米开外。
“我觉得这东西就不配进门。”周宴池抱着胳膊站在院子门口,死活拦着崔惟佳不让她拿进去,把她弄得哭笑不得。
“那成,这东西我喜欢的很,你看你怎么样才能让它进去!”说完,崔惟佳把盒子放在院子门口,语气微凉,瞥了眼挡在门口的人,头也不回的进门。
“阿姨,麻烦烧热水!”
进去后便听到周宴池从院门口飘进来的声音,她当时都能想起他咬牙切齿的模样。
那天他在院门口,用热水泡着盒子,换了五次水,才把东西放进家门,之后还颇为得意地摇着盒子。
“瞧,它白了点儿。”
崔惟佳本来没注意,第二天醒来把自己的小首饰放进去,才发现盒子有些奇怪,像是褪色了一般,她也实在不知道是盒子真的脏,还是周宴池把它弄的变了色,她都有些害怕如果她要是哪天看着脏了些,会不会被挡在院门口。
崔惟佳刚接过的时候,木碗还是温热,乘着热汤,也没有烫手,隔热倒真的是不错,正想端出去,周宴池已经接过去放在了餐桌上。
“我打了西瓜汁,试试。”
崔惟佳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抬头看到周宴池睁着眼睛盯着她,有些不自在,哄小孩儿多了,倒也会哄大人了。
“挺好的,真厉害。”
周宴池莫名有些小郁闷,最让他自己无奈的是,明明知道她刻意打趣他,倒真的因为这句话有了欢喜感,他这是越活越童真了?还是和女儿呆久了,性子也一样了,默默摇摇头,安安静静做着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