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惟佳把店铺转租给一对夫妇,终是同意了他们随意修改,只是把爷爷曾经宝贝的瓷具拿回家里好好放着,有些事情,也许只有自己愿意改变某些难以放手的部分才能真正饶恕,而她终于明白,她一直不肯饶恕的不是任何人,只是她自己罢了。
离开时,小镇的神父路过崔惟佳的门口,进来送了她一束桔梗花,崔惟佳背着轻便的包,笑着拥抱了给了她帮助的神父。
上帝没能保佑她如愿忘记,只是在救赎的过程中,她想不要再让自己背负更多,例如女儿的期待。
周宴池站在接机口等着,看着她已经齐肩的中长发,鬓角的碎发就像摇曳的花蕊,不需要风,单单只是她灵动的回眸便看到花蕊的生动,不过他还是分外想念她曾经的长发,她总是手一撩就是一个好看的发髻,照看女儿时,他也喜欢给女儿梳发髻,左右各一个,比她更多了分孩童的俏皮。
“小姑娘,下午好。”周宴池笑着走上前,她的眼睛遇到他的眼睛,她微微有些呆愣,不过他却觉得他恐慌着的疏离感突然就消散了,还是他的小姑娘。
“你怎么知道?哦,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崔惟佳一问完便觉得没必要弄清楚,他自有他的办法,搞清楚她的航班信息并不是麻烦事。
“等会儿一起去接晚晚?”说完,周宴池笑着解释道,“小丫头总是羡慕别人爸爸妈妈一起接。”
说完看了眼崔惟佳的神色,他不用多想都知道她内疚的要命,看着她眼神闪烁,有些无措的样子,周宴池觉得自己太狠了,可是打蛇打七寸,对待崔惟佳,他只有女儿一张底牌,这是他留住她最好的宝贝。
“先送我回我那儿吧,我回去收拾一下。”
上车后,崔惟佳拿出手机,跟陆伊发了消息,不知道和周宴池说什么,看他不打算开口的样子,所幸闭目养神。
“屋子我派人收拾过了,你走之前把钥匙没拿走,我定期让人来打扫过,离接女儿还有两个小时,我再来接你,再见。”
崔惟佳有些怔住,她不是不奇怪周宴池的反常,他有刻意的疏远和礼貌,这些都让她有些手足无措,和她想象的大相径庭,她想过周宴池要求复婚,也想过周宴池会说“终于等到她回来”,可是没想过周宴池这么礼貌疏远,她看着他进电梯的样子,进屋轻合上门,她早不该那么自信,从他躲着她开始她就应该明白,他开始自控了,一场感情如果开始自控,一定是意识到了什么,而周宴池到底意识到了什么,她不知道,或者说她不敢想。
两人站在幼儿园门口,和其它夫妻有些不一样,别人一对儿一对儿打打闹闹、有说有笑,只有周宴池和崔惟佳,一个打着商务电话,还忙着生意,一个目视着不知名的远方,神色感伤。
“周先生。”一个年轻女人不知在一旁打量了多久,趁周宴池挂电话便上前来。
“我是你女儿同学章媛希的姑姑,两个孩子关系特别好呢,改天可以单独带两个孩子出去玩呢。”女人笑着说着,看着周宴池的眼神甚是柔情,连崔惟佳都觉得一双眼睛恨不得扒在周宴池的身上了。
“好,我工作忙,这是晚晚的妈妈,你到时候约她,你瞧着怎么样?”崔惟佳看着周宴池碰了碰自己的手腕,才明白后半句是问她,她又看了眼年轻女人,捕捉到她眼底的失望,更是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好啊。”崔惟佳笑了笑,轻微抿着嘴。
“周太太啊?好的好的”女人笑了笑,语气颇为失落,还是硬着头皮答应着。
“不,我和周先生离婚了。”崔惟佳突然觉得心里头有根刺在疯长着,眼神一凛,状似无意地说道。
周宴池眼神一沉,眯着眼睛盯着崔惟佳打量。
年轻女人神色又轻松了起来,笑着留了崔惟佳的联系方式。
三人一同进去接孩子,崔惟佳看着女儿头顶着两个小丸子,像摇波浪鼓似的,笑意浸到了眼底。
“周映晚!”
小丫头看着妈妈,眼神一亮,蹬蹬地跑来抱住崔惟佳,笑得十分欢喜。
“妈妈,你真的没骗我诶~”
崔惟佳笑着抱起她,碍于口红没亲她,仰着脑袋让小丫头亲。
“妈妈说话肯定要算数的,六六,你也要说话算话哦。”崔惟佳看了眼周宴池,转念一想,他好像反悔了,便一语双关的说了句,抱着女儿往外走。
小丫头一路笑嘻嘻地,高兴地不得了,念叨着要吃肉肉,两人带着她去私房菜吃饭,小丫头高兴,连着吃了好几碗,最后抱着周宴池喊走不动。
“她吃太多了,你也不会劝着。”
崔惟佳有些不讲理地朝周宴池抱怨着,语气颇为不满,实际上她也只是故意在挑刺,小丫头像是明白她,连忙帮着周宴池说话。
“还是晚晚对爸爸好。”周宴池喜笑颜开地抱着女儿亲,丝毫没有不悦,看着崔惟佳更不满的表情,倒觉得心情舒畅。
崔惟佳哄着女儿入睡,小丫头太兴奋了,直到晚上十一点才睡着,她抽出胳膊出了房间,打量着,还是之前她住过的样子,她拿了瓶香槟,坐在空旷的客厅大地毯上,凭着记忆拿出了以往她的小圆桌,又点了周宴池托人放在一旁的好几个香薰灯,看着熟悉又陌生的灯光。
手机响起的时候,她不知道喝了几杯。
“因为倒时差还没睡吧,准备了香薰,还有黑胶唱片,前几天试过了,你的唱片机还能放,累了就睡,我明早过去给女儿准备早餐。”
崔惟佳没有回复,她担心吵着女儿,没有开唱片机,只是喝了不知多少杯香槟,睡意渐浓,摸着被子卧躺在地毯上睡着了。
再醒来,她躺在床上,看了眼时间,上午十一点,门外有些微声音,女儿的咯咯咯地笑声分外可爱。
洗了澡换好衣服出门,便看到小丫头趴在地上玩积木,只知道摆高,周宴池摆得快有他人高,小丫头仰着脖子,连呼吸都小心着,听到开门声回过头来,踮着脚朝崔惟佳走来。
“妈妈,嘘,要小声哦~”崔惟佳配合地蹑手蹑脚,一大一小滑稽地样子逗得周宴池乐呵起来,手下不注意,将近两米的积木轰然倒塌。
“哎呀,爸爸你真不可爱。”小丫头捂着耳朵叫起来,颇为可怜地嘟嘴。
“爸爸再给你搭一个好了,准备好了燕麦和牛奶,牛奶热一下就好了。”周宴池动手继续搭着积木,抬头指了指厨房,崔惟佳点点头,看着小丫头跑过去帮兴高采烈地帮着摆,玩得不亦乐乎。
周宴池把女儿放在她这边,崔惟佳自是愿意,只是她这样每日无所事事,也的确让她觉得浪费时间又无聊,她整理远邮过来的行李,无意间翻到了爷爷的日记,或者说是食谱,总共有十多本,小时候她便知道爷爷有好几本这样的本子,却从来没有翻看过,其一是她受到保护隐私权的教育,其二是她换位思考过,她也不愿意她的日记被爷爷看,两个理由便使她直到爷爷去世到如今东西散落开,她才看到爷爷一笔一画的精心和对食物研究的热爱,如果,把它整理发表,会不会得到人认可呢?那么,对爷爷而言,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周一,把小丫头送去学校后,她把原先空屋子里的杂物全搬走,一个人忙活了一下午。
“喂,陆伊?”崔惟佳把怀里的箱子放下,接了电话。
“我终于轮完班了,我们医院最近特忙,你在哪,我来找你。”陆伊那边杂声很重。
“家,我自己的。”崔惟佳愣了半晌,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加后半句,陆伊的轻笑声传过来,她有些窘迫,没等她回应变挂了电话。
陆伊很快就到了,提着一个KFC的全家桶,崔惟佳觉得好笑。
“我家六六都不吃这东西了。”
“什么,我干女儿怎么可能不喜欢,她爸不让她吃吧。”陆伊大声吆喝了一句,脱了鞋赤脚踏在木地板上。
崔惟佳不否认,周宴池在女儿的吃穿用度上的确极为严苛,一点儿不健康的都不让她碰。
“怎么?为周宴池收拾房间?”陆伊啃着鸡腿,躺在地毯上,样子颇为奇特,崔惟佳没敢把这话说给她听,只是微不可察的笑着。
“我打算弄个书房。”崔惟佳不停下,又进去房内打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