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燃尽,丁芃芃呆滞地凝视门口,一时忘了还要继续烧金元宝。
傅笙:“已经走过去了。”
“可……”丁芃芃恍然回神,“我还没看清楚……”
整条迎神队伍几乎是笼罩在飘飘的白烟里,连人都很难看清楚是谁,更何况是被抬着的‘老爷’了……
外婆提着装包子的竹篮过来,催促道:“你们快跟上。”
鞭炮声朝远处走,白色的烟雾一路伴随,朝东方行去。
丁芃芃兴致勃勃,接过竹篮后立马要追。
傅笙赶忙拉住她,说:“跟队很累的。”
“那——”
傅笙:“我们直接去大外场等。”
大外场位于云开镇的北边,是一大片空地。
按照习俗,迎神队绕镇一圈后,最后会停在大外场。
此时,大外场上已经架起高台,准备等待迎神队伍归来。而三尊‘老爷’神像也会被暂时摆放在高台上,接受镇民的祭拜。
早上九点过半,大外场内已经聚集了一大堆妇人和小孩。大半个镇的居民都来看热闹,堵得空地只剩一个入口。
傅笙带着丁芃芃站在一棵树下,遥遥看见神幡的尖端。
丁芃芃兴奋地叫出声:“来了!”
傅笙却低头,提醒道:“站稳了。”
话音刚落,巨大的‘嘭’一声,连地面都震了震。
丁芃芃吓得一抖,“谁家爆炸了?”
傅笙偷笑,朝前昂下巴,“你看。”
离大树的几米外,放着一个大炮竹。而且还不知一个,而是每隔一米左右就有一个,从门口一路延伸到高台脚下。每
每一个炮竹,都有普通矿泉水瓶那般粗。每一炸,地面都会震一震。
丁芃芃有点怕,小碎步退到傅笙身后。
刚刚那一声,是提醒群众给‘老爷’让路。
现在迎神队伍走进大外场,真正的好戏才开始!
守在门口的年轻人点燃手中的香,沿路点燃大炮竹的引线,每点燃一根,立马抛开去点下一个。
傅笙转过身,把丁芃芃搂在怀里,又用手捂住她的耳朵。
“嘭!”
“嘭!”
“嘭!”
锣鼓声和爆炸声混在一起,水泥地面不停地震动,连身后的大树都被震得掉了不少叶子下来。
最后一个炮竹炸开,抬‘老爷’的男人们登上高台,齐刷刷地喊:“一、二、三,放——!”
大鼓跟着口号节奏地敲,一次比一次更有力。
三尊‘老爷’坐上高台,打鼓的人敲响最后一下,喊道:“迎老爷咯!!!”
大场的人群炸开,各处的鞭炮声涌进来,女人们点燃手中的香,争着要第一个插到高台上去。
人太多,女人的力气小,挤不动就换成男人。
傅笙松开话里的人儿,又从脚边的竹篮掏出三根香点上,“你去摆贡包,我去上香。”说罢,他一头扎进人堆里。
即便傅笙有一米八多的身高,但也很快被人头攒动所吞没。
丁芃芃也没闲着,抱着篮子挤到贡桌前,把包子取出来摆上。
旁边忙碌的大婶匆匆瞥了她一眼,问道:“你是哪家的媳妇啊?瞧着面生。”
一有人问起,其他女人也转过头来,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好像以前没见过,刚嫁过来的?”
“我听小卖部的老张说,王阿婆的外孙娶媳妇了!”
“是吗,我刚刚好像也瞧见王阿婆的外孙咯,今年有三十了吧?长得可真俊……”
丁芃芃有些不好意思,说:“是我,婶子们好。”
确定是王阿婆的外孙媳妇,女人们笑得更开了,“忿客气,咱们一个村里的,以后就是一家人。”
“哎,张家嫂子,你有没有红绳啊?”
“莫急莫急,我随身带咯。新媳妇来,把手伸来。”
丁芃芃听话地伸出手,随即有人在她手腕上系上一根红绳。
不单系上,还连打了好几个结,直到再也打不了为止。张家嫂子说:“新媳妇要系红绳,以后才能平平安安,夫妻和和美美。”
给新媳妇系完红绳,女人们又各忙各的去了。
红绳……
是月老红绳的意思吗?
高台上挤满了插香的人,而傅笙已功成身退,浑身香火气息地回到丁芃芃身边。
丁芃芃帮他拍掉身上的香灰,说:“人真多啊。”
傅笙低头,抖两下,竟能头发里抖出香灰来。他习以为常,“每年都很多。”
丁芃芃手不停,“这样。”
瞥见她腕上的红绳,傅笙勾唇浅笑,“谁帮你系的?”
“张家嫂子。”丁芃芃无辜地眨眼,“她说新媳妇要系红绳,可是……打这么多结,今晚洗澡的时候会很难拆的。”
傅笙抬手,用食指摸摸鼻头,“那你知道打结是什么意思吗?”
“什么意思?”
“系红绳,是要和丈夫绑在一起,生生世世长相守。”傅笙的笑意已经满得溢出来了,“打结……是向神明祈求子嗣。打几个结,就是想要多少个孩子。”
啊???
丁芃芃抬起手腕一数。
六个!整整被打了六个结!
丁芃芃一愣,“该不会真的要生六个吧?”
傅笙低头憋笑。
她蹙眉,怒嗔道:“不好笑啦!”
“咳咳。”傅笙敛容,清了清嗓子后说:“根据国家政策和法律规定,我们要两个孩子,刚刚好。”
丁芃芃哽住。
什么嘛!他们都还没……怎么生孩子……
傅笙伸出手,揉揉她的脑袋,“逗你呢。”
“其实……”丁芃芃低下头,小小声地说:“两个也好啦……”
说得再小声,傅笙也听见了。
他弯下腰,声音极为蛊惑,“芃芃,你是在暗示我吗?”
两人结婚都快半个月了,还止步于盖着被子纯聊天的阶段。前端时间傅笙太忙,暂时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你、你、你。”丁芃芃的脸上浮现两朵可疑的红晕,“你耍流氓!”
傅笙眯眼。
他如果真的是流氓,领证当晚就下手了,还会等到现在?
见傅笙也不起身,也不开口,丁芃芃反而更紧张:“怎、怎么不说话了?”
是不是她话说得太严重了?
也是,流氓这个词,和傅笙完全搭不上边……
傅笙:“我在想一件事。”
“什么?”
“二楼的隔音不好。”
“……”哼,男人都是臭流氓!
傅笙直起身,余光瞥见丁芃芃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该不会已经在脑补了吧?嗯,看来,也是时候该好好安排一下了……不过,他老婆这么单纯,接个吻都能脸红大半天,果然还是得慢慢来。
“又脸红了?”
“才没有。”
傅笙牵起丁芃芃的手,说:“这条红绳要三天后才能取下,要不然就不灵了。”
她点点头,脱口而出:“那我一直戴着。”
生生世世长相守。
她只盼着,能越长越好,越久越好。
傅笙一笑,“来。”
丁芃芃昂首,“要去哪儿?”
傅笙迈开步子,牵着她的手握得更紧。
“我想带你去见我的父母,还有我的胞弟,傅箫。”
第48章 CH.48(一更)
CH.48 今晚,就要……
云开镇的墓地位于西北方向,是马路旁一片下陷的区域。
此处大半坟墓都还是土堆,只有少数用了石砌。周围没有民宅,荒芜中长着半人高的芦苇。
风一吹,芦苇压往一侧,让出路来。
一路走到快尽头,再往左拐,就到了。
那两座并排的墓碑太过显眼,也太过奇怪。墓碑后头没有土堆,仿佛没人埋藏在此,却空立了墓碑。
傅笙和丁芃芃在墓碑前站定。
左侧的左侧的墓碑上,用红字写着:先父傅世礼 母苏岫云之墓。而右侧的墓碑,则是:胞弟傅箫之墓。
傅笙什么都没说,默默地跪下磕头。
丁芃芃随之跪下,朝着两座墓碑各磕三个响头。
傅笙沉默半晌,开口道:“爸妈,弟弟,我带芃芃来看你们。”
墓碑上没有贴照片,只刻上了名字、生辰,还有逝世的时间。
丁芃芃直起身来,不经意一扫,注意到两座墓碑上刻着的逝世时间只相差一天。
一天。
在傅笙的弟弟去世后的次日,傅笙的父母也不幸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