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至此，傅笙突然语塞，讲不出话。
丁芃芃也紧张起来，“然后呢？”
“然后……”傅笙喉中灼热，似是回忆起什么事般，眼眶渐红，“等到小男孩回来时，妇人已经带着珠宝盒走了。”
意料之中的结局，丁芃芃不语，颔首若有所思。
傅笙：“芃芃，你是不是也觉得小男孩很蠢？”
“那后来呢？”丁芃芃反问，“小男孩是不是很自责？”
傅笙沉默半晌，淡淡道：“我不知道接下来的事。”
丁芃芃的语气突然变得很严肃，“小孩子本就天真无邪，付出了信任却被欺骗，这不叫蠢。小男孩是无辜的，他以后肯定很难相信别人，明明盗走珠宝的人才有罪，他却要承受所有责备。”
一语击中死穴，复杂的情绪卷上心头。
傅笙凝视丁芃芃的脸，竟心酸得不觉有些哽咽。
正如她所言，长久以来，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责备小男孩愚蠢，轻信他人。只有丁芃芃，只有她会为小男孩辩解。
“傅老师？”丁芃芃用手在愣住的傅笙眼前晃了两下，“傅老师，你怎么了？”
傅笙回过神来，抬手捂住脸，“没事。”
见状，丁芃芃不禁失落。
是她不够聪明，猜不出故事里的隐喻，安慰不了傅老师。
寂静长达半分钟，丁芃芃试图岔开话题，分散傅笙的注意力，“傅老师，你今晚也是一个人吗？”
傅笙抬头，“嗯。”
“我也是。”丁芃芃露出笑容，“不如我们来包饺子吧，晚上就吃饺子，看春晚。”
傅笙：“可是……”
“不用可是。”傅老师的担忧，她猜得到，“我家的冰箱里还有肉馅，饺子皮的话——现擀就行。我去买面粉！”
“芃芃！”傅笙想拦。
可丁芃芃已经飞速跑到玄关穿好鞋，回头朝他招手，“后边街上有家米铺过年也开门，你等我呀。”
话毕，红木门一开一合，人已经溜走了。
*
后街的米铺离家不远，步行只需十来分钟。
丁芃芃买了一小袋面粉，抱在怀里沿着来时的巷子往回走。
面粉颇重，丁芃芃走得很慢。谁知刚扭头拐出巷口，一个黑黢黢的男人迎面疾跑而来，顾着后望没有看路，直接撞到她身上。
“啊——！”
丁芃芃被撞得踉跄退几步，怀里的面粉洒出大半，全沾在两人的衣服上。
出门不利，丁芃芃忍不住火大，“你怎么都不看路的！”
男人非但没有道歉，反而伸手猛推她一下，拔腿钻进巷子里，没影了。
丁芃芃气得骂骂咧咧，“什么人呐，撞了人道歉就算了，还推我！”
话音未落，两个男人应声赶过来。
“小姑娘。”较为高瘦的男人先开口，看样子挺急的，“刚刚是不是有个黑黢黢的矮个子男人经过这里？”
丁芃芃轻拍身上的面粉，答道：“他往巷子里去了。”
附近城中村里的小巷错综复杂，跟个天然迷宫似的，人一旦绕进去，别要招人了，要出来都难。
高瘦男人直叹气，“居然让他给跑了。”
另一个男人也摇头，“没办法，敢在大过年的抢钱包，步子肯定快。”
听见他们原是在追抢劫犯，丁芃芃忙道：“那人刚刚撞到我，身上沾到面粉，地上应该有痕迹的。”
果然，虽然看不大清，但巷子里确实有断续的面粉痕迹。
“追！”
两个男人前脚刚走，傅笙随即寻了过来。
看见丁芃芃衣服上的大片面粉，他不解道：“芃芃，你这是……”
没问完，两个男人押着抢劫犯从巷子里走了出来。
高瘦男人在丁芃芃面前站定，敬礼后道：“多亏有你，我们才能抓住这个抢劫犯。”
丁芃芃似懂非懂地点头。
傅笙见她一脸茫然，解释道：“他们是便衣警察。”
原来是警察。
丁芃芃恍然，连忙摆手，“不用谢，应该的。”
话时，被另一个便衣警察押着的抢劫犯人抬头瞥来，想要看清丁芃芃的长相。
傅笙察觉，侧步挡在丁芃芃面前，并用手托住她的脑袋贴近自己的胸口，彻底挡住抢劫犯的视线。
丁芃芃心跳慢一拍，不明所以地贴在他怀里。
直至两个警察带着犯人走远，傅笙才松开怀抱。
丁芃芃迷惑，“怎么了吗？”
傅笙握紧她的肩头，“芃芃，看着我。”
她昂首，“嗯？”
“记住，以后不要插手这类事。”傅笙一字一顿地强调道：“犯人的报复心很强，如果让他记住你的脸，大概率会回来寻仇。”
“可是我……”不能坐视不理啊！
傅笙打断她的话，第一次如此强硬，“我不管，我不想你出事。”
丁芃芃耷拉脑袋，“那好嘛……”
傅笙叹息一声，揉了揉她的脑袋，“走吧，我们回家包饺子。”
*
晚上十一点半，春晚的小品刚结束，远离市区的地方又响起几下鞭炮声，遥遥可见夜空里有烟花灿烂。
傅笙洗完澡后，径直走向客厅。
那个小小的身影缩在沙发里，姿势没变，看样子应该还在看春晚。
傅笙：“芃芃？”
没反应。
走近沙发，他才发现丁芃芃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也是，今晚又是擀面皮又是和肉馅的，在厨房里忙活了有两个多小时才吃上饺子。傅笙不会做饭帮不上忙，丁芃芃包揽全部，肯定很累。
傅笙蹲下来，扯过沙发另一头的毛毯，温柔地盖在丁芃芃身上。
凝视她的睡颜，傅笙心里感慨良多。
她很好，真的很好。
又贴心又温柔，傅笙根本挑不出任何毛病。
在经历过那件事之后，他真的很难再相信别人，可却唯独愿意靠近她。
“如果有一天，你知道那盒珠宝代表着什么……”傅笙喃喃自语，伸手撩开她额前的碎发，“你还会不会替我辩解？”
丁芃芃没有听见，只是若有所感地转动眼珠子，依旧睡得很熟。
傅笙不敢告诉她，今天是他父母的忌日。
又因为在乎他，在乎她对自己的看法，更不敢直接告诉她真相。珠宝也好，小男孩也好，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的倒影。
只是，现实总是残酷很多。
“芃芃。”傅笙的声音极其微小，如羽毛落地般轻飘飘的。
他伏上前去，亲吻她的额头。
蜻蜓点水的一吻，傅笙眼里有不着痕迹的泪光。
“晚安。”
“还有，新年快乐。”
第29章 CH.29
CH.29 危难时，从天而降的你
三月初，冬去春来。
华大新学期的第一天，天气尚未转暖，学生活动中心里却是一片热火朝天。
“早上好。”
傅笙坐在台中央的高脚椅上，姿势与上学期开讲座时无异。
慵懒的语调落下，全班女生包括丁芃芃、安娜在内，皆大声地回应：“傅老师早！”
傅笙的目光在观众席间游走，最终落在她甜甜的小梨涡里，不禁染上一丝笑意。
“在场的都是15级的同学，今年夏天就要毕业了。所以，今天将是各位大学生涯中的最后一次普法讲座。”
哀叹的声音此起彼伏，甚至有女生嘶声力竭地喊道：“我不想毕业！”
全场哄笑，连傅笙也忍不住一笑，“毕业不是结束，是另一段全新生活的开始。说起毕业，就会联想到就业。当今社会上的就业陷阱很多，所以今天我想和大家讲一讲劳动法。”
简单不过的开场，傅笙总能迅速把目光吸引到主题上。
全场凝神，听他讲述劳动法的立法，最后涉及到劳动合同的签订、如何维护劳动者权益等问题，满满都是干货。
法律确实很枯燥，但傅笙的低音炮实在加分，听得耳朵都快怀孕了。
“芃芃。”安娜突然拍了一下丁芃芃的肩膀。
她回眸，“嗯？”
安娜朝前面的座位努嘴，“喏，你看。”
顺着安娜所指的方向望去，丁芃芃发现周遭的女生都偷偷举起手机，镜头对准台上的傅笙录像。
丁芃芃迷惑，“她们是约好了吗？”
虽然是最后一次普法讲座，但也不至于全员录像啊！
安娜凑到丁芃芃耳边，小声道：“前几天我听见一条小道消息，说是我们这一届毕业后，傅老师也会结束任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