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后宫都知道了这件事。
谢容那会儿正好在御书房的外面。
曲莫延骂到最后,嗓子都哑了。
谢容认识曲莫延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曲莫延这般恨不得掘了人祖坟的样子!
不过,这也很对。
女子科举大概是曲莫延坐上皇位之后,唯一的败笔。
互换身体之后,谢容现在已经能理解谢容的想法和做法了。
只是,但凡世家大族在教育子女,男子和女子的教学内容本质上就是天差地别的,举个例子,如果科举考的是绣花,那大概没有谁家男儿能赢。可考科举这种事情,没个几年的潜心苦读,谁都做不来。
曲莫延没做错,只是,她的心太急了。
待那些位大臣都灰头土脸地离开之后,谢容这才让人进去禀报。
谢容自打进宫来,曲莫延都要他交十张大字,美其名曰是要帮他练字,给的字帖却是他少时临的字帖。
就等着他出差错呢!
“陛下可是在为科举之事烦忧?”
谢容说着,也不等曲莫延问,自己便认了罪,将自己在御书房门外“偷听”的事情说了出来,然后,他提出来想要和曲莫延打个赌。
曲莫延抬了抬眼皮,看他,“你要什么?”
谢容跪在那里,面上有些困惑,“陛下难道不先问问容儿想要和您赌什么吗?万一,赌的是……大事呢?”
中间有几个字,谢容说的声音太轻,曲莫延有些没听清楚。
她略抬眉,用手托着腮,甚为随意地看了谢容一眼,“那你就与朕细细说来。”
“陛下,容儿斗胆,想请陛下明年继续开恩科,届时,容儿也要参加。容儿想证明给天下人看,女子也能考状元的!女子并不比那些男儿差!”
谢容说到最后,声调情不自禁地扬了几分,因为情绪激动,她的耳朵红了几分,显出几分娇俏的光景来,曲莫延看着,有些恍惚了。
“陛下,容儿,”谢容突然咬了咬唇,先前的气势忽地收了一截,他有些怯怯地抬起头来,“容儿若是考中了状元,陛下可否答应容儿一个条件?”
曲莫延还有些没回过神来,“什么条件?说来听听。”
谢容神色有些挣扎,脊背挺的直直的,好大会儿,“陛下,容儿想请您为容儿和裴将军赐婚!”
曲莫延:“……”
什么玩意儿?
她没听清!
谢容看着曲莫延,眸中泪意涌现,声音也不由地泛了酸,“陛下,容儿想嫁给裴将军!第一次在这御书房遇到裴将军的时候,容儿就喜欢上他了。只是,只是……只是裴将军的态度很冷淡,容儿让人送的东西全都被他丢了回来,说话也不搭理,现在更是连看都不准看了,容儿每日在这深宫之中,我……我……”
曲莫延:“…………………………”
她现在无比希望谢容是真的被别的什么人给穿了!
光是想象谢容对裴晋犯花痴她就无法忍受了,更遑论谢容顶着她的脸对着裴晋犯花痴!
曲莫延气得将手里的砚台砸了出去!
“陛下,”谢容立即叩首,但声音却无比坚定,一看就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样子,他继续以泪洗面,“陛下,容儿只是想嫁给裴晋而已,其他别无所求,还请陛下成全!”
嫁个大头鬼!
曲莫延气谢容这幅没头脑的德行是真的,但是她也是真的不想把现在的谢容嫁给裴晋!
万一这两人大婚后一相认,她敢用脚趾头保证,裴晋立马就会扯大旗造反!
曲莫延看着桌上歪歪扭扭的字,将那些字全都丢到了地上,“字都写不好,还想着考状元!行,你去考,等你考上了状元再来和朕讲条件!”
科举并非易事,就算是她亲自下场,也不能保证她能金榜题名。
谢容就更不必说了。
那天谢容和曲莫延在御书房吵了一次之后,两人倒是连着数日都没有见面了。
在“练字”的事情上,谢容倒是没有敷衍曲莫延,每天都会让人送新练的字过来,私底下却开始高调地出去买书买各种科举资料,准备考试。
曲莫延河道疏通的事情忙完,谢容为了嫁给裴晋努力读书写字考状元的事情已经传得满京都都是了。有了裴晋这块香饽饽吊着,满京都的女子竟然都争相效仿起来了,她们的父母更是大力支持。
慢慢地,曲莫延也就察觉了问题。
女子科举最重要的不是女子不会考科举,而是她们根本就没机会学,现在被谢容这么一影响了,虽不至于一下子就出来个女状元,但前景清晰明朗多了。
谢容这次无心插柳了。
这样想着,曲莫延便决意再开一次恩科,不仅如此,她还特允谢容参加科举。跟风这种事情,跟到底才有意义。
曲莫延没高兴个几天,裴晋就一脸愤懑地找过来了。
当着曲莫延的面,裴晋没有半点客气的,里里外外地把人给嫌弃了个遍,他虽然说的都是谢容,但是指的全都是曲莫延!
把曲莫延给气到半死,却还得陪着笑,忍着。
曲莫延原本想把谢容用完了就扔的。
可是,她怎么也没料到,谢容竟然真的考出了个状元来。
第37章 【孙子的裙下之臣】(十一)
琼林宴之后,曲莫延将谢容召进了御书房。
经过了女状元的事情过后,曲莫延不敢再对谢容掉以轻心了,她给了谢容一份委任状,要谢容去黔地的崇左县任县官。
若是谢容因为别的什么事情出头,曲莫延还可以使一点手段去打压。
可是女子科举是她的一项重要国策,半点也马虎不得。谢容可以时运不济,却不可以不得重用,不然,会打消其他人的热情。
历朝历代,科举仕子除了留翰林院编书,就是去地方任县官。
谢容是古往今来第一个女状元,曲莫延相对保守一点,遵循旧制,将谢容赶去偏远的黔地当县官,合情又合理,让人寻不着错处。
谢容要去黔地任县官的消息刚传出来,裴晋就连夜潜入了皇宫。
“黔地苦寒,贫穷又多暴民,旁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南越,不行,你去不得!”
“不,表哥,我想去。”
谢容穿好了衣裳,自屏风之后走了出来,“一生的时间和精力都是有限的。如果只是为了所谓的富贵荣华,我即便不回到这里,也可以的。但是,不是这样的,我现在留在这里,除了和她争权夺利,浪费时间,就只有为你增加危险,为你增添负担。”
谢容这番话说的分外的诚恳,裴晋想要反对,都无从下口。
谢容又信誓旦旦地道:“表哥,我不再是当年那个无依无靠的六皇子,也不想再当那个眼瞎心盲的谢以宁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既然我想成为王,那么……那么哪一片土地我都去的,也都该去。表哥,我想证明一次,证明给自己看,也证明给你和……她看。”
这个她,指的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
裴晋想了想,还是将裴夫人临终前的那番话又咽了回去。
这天下始终是皇帝的天下,如果他以一人之力将谢容送上了皇位,谢容是可以重新当上皇帝,但是这样一来,他和当年的曲莫延又有什么区别?
遭过数年劫难的谢容,又怎么可能再要别人捧来的皇位?
“我明白了,你去吧。”
裴晋不再挽留,“只是,凡事也要量力而为,你想要历练自己重要,但你也要谨记你现在的机会来之不易!”
“我明白。”
谢容虽然只是个县官,但他的身上好歹还有一个郡主的身份,曲莫延本想按照祖制给他配车马侍卫。
谢容却搬了一堆的道理来,只留了两个护卫,其他都给拒绝了。
临行前一天,他带着护卫在将军府外候了整整一日,却只候来一钵闭门羹。
这件事又被很多人看见了,在谢容走了之后,便有那闲暇之人将谢容和裴晋的故事写成了话本,在京都广为流传。
曲莫延在宫里听得心惊肉跳。
还好她当初没应允谢容的那个赌约。
黔地离京都很远,山路又难走,谢容走了近两个月才到崇左县。
这里比谢容预想的情形还要差一些,谢容又花了大半个月将崇左县境内的每一寸土地都走了一遍,还特意带人去边境线走了一圈,把问题一样样地列了出来,再一样一样着手来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