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个微颤,我们是一路货,狼心狗肺,背信弃义。
他转向我,“你害怕了?离我远点,否则早晚害了你。”
我勉强笑道,“得了吧你,我能被你害?”
他笑得很惨淡,“我知道你喜欢我,你的眼神早出卖你了。”
我嘴硬,“P,我有那么傻吗?全天下我最爱的人就是我,还有我妈,其他我都不爱。”
他不信,可也懒得和我争论,长长吁了口气,“反正我信天有眼,甩人者必被人甩。”
我脱口而出,“叶蓝抛弃你,你是不是在等她被人抛弃的一天?”
所谓祸从口出,从他开始诉说起,我心头就在狂叫“狐狸精”的名字,一定是她!为了她,王亮抛弃了初恋。心语说上无数遍,肯定会有离开嘴的那刻。
他听到叶蓝的名字,直直瞪着我。我真怕他一伸手掐死我,干笑着圆场,“呵呵太阳好开个玩笑,对了,我会煲广东汤。大过年的,我们和房东借炉灶,我来煲乌鸡汤。”
他脸色阴晴不定,估计在考虑要不要扯翻脸,但赶走我,等于他或我,要孤单地过整个新年,在一个陌生冷漠的城市,这比什么都更让人难以忍受。最后他闷闷不乐地说,“好。”
我们在空旷的超市里购物,一只冰冻乌鸡,小得跟鸽子似,汤料也是超市里卖的现成一包。我辨识出来红枣、菌菇、构杞子、淮山,还有几样黑乎乎的,估计是生地熟地当归。管他呢,反正补不死两条害人精。
我盯着炉火走神,天可能真有眼,所以我沦落在这里给流氓煮鸡汤。
王亮被房东的儿子缠着在教吉他。在两人手里,一会淙淙乐声,一会曲不成调,最后小孩放弃了,要求阿亮哥哥来首整的。
我听见他略低沉的声音,是一首英文老歌。
这该死的家伙,我站在灶前,无声痛哭起来。
为他说的往事,为往事里那个绝望的女孩,为刚刚过去的一年,为看不清理不楚的未来。
而他一无所知,依然淡淡唱着,
“Hey Jude, don't make it bad.
…
And anytime you feel the pain,
hey Jude, refrain,
Don't carry the world upon your shoulders.
For well you know that it's a fool who plays it cool
By making his world a little colder.
Hey Jude, don't let me down.
You have found her, now go and get her.
Remember to let her into your heart,
Then you can start to make it better.
So let it out and let it in, hey Jude, begin,
You're waiting for someone to perform with.
And don't you know that it's just you, hey Jude, you'll do,
The movement you need is on your shoulder.
…
Then you'll begin to make it
Better better better better better better, Oh.
Na na na, na na na na, na na na”
(Hey Jude-Paul McCartney)
作者有话要说:
从今天起,恢复天天更。
第八章
王亮很赏脸喝了乌鸡汤,甚至抢着洗涤餐具。我站在他身后,抱手笑嘻嘻讲笑。房东太太以为我们谈恋爱,管束儿子不要打扰阿亮哥。客厅里在放广东大戏,我跟着哼,“落花满天蔽月光,借一杯附荐凤台上。”王亮取笑我,“两句话,唱错若干音。”我BH地说,“谁说的,我唱的是施蔷版香夭。”他看着我笑,把手在裤上胡乱擦了擦,像对小屁孩般揉揉我的发,“你像我年轻时,从不服输。”得啦,您能比我大多少,故意扮成熟。“不服气?你见过蜂窝煤不?吃过一毛钱一斤的米不?”当然!我亲手搬过蜂窝煤,一买两百斤,卖煤球的把东西卸在楼下,然后我一次五个往上搬,每只煤球八两,五十个来回就可以在三楼的转角堆起煤球的小山。我还用自行车带过百斤大米,左右各五十,借花坛高处上车,用力一蹬,走喽,晃悠悠穿过大街小巷。左邻右舍谁不知道,施家的老闺女得用,比一般男娃强。
他又揉揉我的头发,“看过海没有?”
当我乡下人?当然见过。
他笑,“晚上呢?咱们出发去看海。”
不知他从哪搞来辆破摩托。风吹进眼里,泪水哗哗往下流,我只好把脸贴在他背上,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过了会兴致上来,我又开始吼,“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那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仍然自由自我,永远高唱我歌,走遍千里。”他放声大笑,“这么爱唱,不去卖真可惜。”我兴致勃勃,“好呀,明年我跟着你卖唱,组合名字就叫疯子。”
我们确实是疯子,那么冷的天赶到海边,一片乌黑,周围数里不见人烟,光听见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他随随便便找个地方坐下来,拍拍身边位置,示意我也坐。我大大咧咧一坐,谁怕谁呀。黑暗中看到他的眼睛里满是笑意,半称赞半调侃地说,“胆大的姑娘。”怕他么,不,如果要整死我,我病倒在床时,他完全可以不管我。可他管了,喂我喝水,吃药,还有咸得要命的炸酱面,他只是个嘴欠的家伙。我发过誓,只要别人对我好,我会尽我所能回报。现在陪他半夜摸黑看海而已,不难。
“有时我会想,从这出发,一直游,最终可以到哪里?”他躺下来。
我想了想,“海底?鱼肚子?”
他笑,“扫兴的家伙。”
反正彼岸不可能是太平洋,我从小不爱看童话,况且童话不也常有把人切成一段段的情节。我冷,把自己贴近他,他没反对,把我搂进怀里。依我看,还有种可能,就是明天负责清洁的,发现一千八百米长的沙滩上多了两具搂抱着冻死的尸体,值得庆幸的他比伽西莫多英俊多了。
他怀抱极之温暖,不过我没半点绮思杂念,可能都被海风吹走了,□□一般都在温饱后。奇怪的是他的身体在微微颤动,难道我的魅力让他终于忍不住了?我好奇地看他,结果发现他在哭。
我立马呆若木鸡。
你们能想象吗?当你正窝在一个男人的怀抱里时,他没有遐想,没有动作,只是哭了,还哭得像刚认识自己错误的小男孩。
我手足无措,不敢动,不敢说话。
我突然明白他为何哭,负过人,被人负,活得像坨烂泥,懊丧,却又无能为力。想控制自己,却一次次输给自己。最好烂到中枢神经也没了,可是偏偏它顽强地不肯失去知觉。痛呵,整个人缩成一团,拼命用种种方式麻醉自己,可又麻不翻,只是更清楚看清自己的丑态。这个人是我么,是啊是啊,逃不掉躲不开,比影子还紧地贴住整个人。
我用头顶抵着他的下巴,以轻轻的摩擦安慰他。
别哭啦,会好起来的,我们是小强,永远不会被压垮的小强。
这个人虽然很差,可是命中注定要做这个人,那么接受吧,从今天开始,好好爱自己,做好好的自己,不晚,人生随时可以重新开始。
海水偷偷涨上来,我能感觉它爬上我的脚我的腿,可我没动,如果无言的陪伴能给他一点安慰,我愿意付出。直到海水开始触摸我的脸我的发,王亮才动弹。他扶我起来,我俩一身泥水,又脏又冷,对视后大笑起来。借夜光我都能看见他脸上挂着的海带,而我,下巴处痒痒的,估计也有些异物在上头。
他用衣袖替我抹去脸上的脏东西,我伸手摘去他眉头的海带,然后又是捧腹大笑。
他又一次像对孩子般撸撸我的发,“谢谢你,好心的姑娘。”
说我吗?
我呲牙咧嘴,好高的评价。
可惜我俩的默契从来只有昙花一现,没等发生些什么传说中的JQ,他的手机不识趣地响起来。在看到来电名称后,他又变回那个斯文的王亮,“嗯,新年好,…,是的,…吃过了,挺好的,你呢?...”
死相。
我赌气一个人走了。
走出百多米,我回头看看,他居然丝毫没发现个大活人走开了,还在执着地煲电话粥。
值得这样子吗?她已经不是你的什么人了。
我悻悻地想,随之恨恨地说,最后对着马路大声骂道,“讨厌你!”
是的,我已经一个人走回大道。既然他从头到尾没注意我,那么就让我走好了。我从来不怕孤身一人,要知道天下有聚就有散,想到散时的悲伤,不如不要聚的欢乐。
我疯头疯脑沿大道往回走,要走多久才能回去,反正我不在乎,时间不用来浪费也会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