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了片刻,徐年又道:“亲王出京,是何等的大事,他怎么敢私自行动,何况出来那么久,太子主理朝政,这样的事谁敢谁能替他隐瞒?”
陈镇江道:“你忘记了周皇后了?郑王早已不在宫里,太子又怎会防备亲弟弟,周皇后一直偏爱郑王,莫说他出来两个月,便是他出来半年,周皇后若有心隐瞒,太子殿下也不见得能得知。那可是他的亲身母亲,与一母同胞的兄弟。”
秦肃点点头道:“你是如何得知郑王的行踪?”
陈镇江道:“属下无能,也是他昨日准备登王船才知道,得了消息,才连夜赶回来。”
秦肃当机立断道:“我们得即可回安延府。”
陈镇江道:“王爷如今被皇上勒令闭门思过,擅自回去只怕不妥。”
秦肃道:“郑王既是蛰伏已久,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他那样的性格,失手一次,也绝不可能收手,只怕还有后手,如今我们只有尽快赶去安延府,才能随机应变。”
秦肃顿了顿,看向徐年,又道:“她呢?”
徐年骤然便反应过来,忙看向一侧的门边。
段棠贴着墙根,正朝远处悄无声息的蠕动,当感觉空气安静下来的那一秒,她小心翼翼的回头看向站在房檐下的众人,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望向众人,眨了眨,尤显无辜。
徐年懊恼道:“王爷换完药后,一直没有给她安排住处,属下不敢让她跟着沈大夫离开,就在她等在这里听吩咐,一时间忘记了……”
段棠索性转身坐在原地,无辜道:“我本来靠在墙边睡的好好的,是你们出来就说话,根本不给我一点被发现和离开的机会!你们不睡,别人也不能睡啊!王爷!这次的事可没有我的!我也不想听啊!谁活得好好的,会想听秘密啊!!”
秦肃看了段棠一会,轻笑了一声道:“这就是都听到了。”段棠瞪大了眼,急忙站起身来:“王爷!我可给您说,这偷听的事可真不能怪我!我刚才坐在这里睡的好好的,又是打雷又是大风,下雨的声音那么大,都没有吵醒我!我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也没有看见!谢谢,再见!我自己滚!立即滚!马上滚!”
秦肃眼看段棠撒腿就要跑,厉声道:“陈镇江!捆了她一起带走!”
陈镇江可没有徐年的好脾气,听闻此言,二话没问,快步上前,大手一抓,就把段棠拎了回来,从腰间拿下马鞭,熟练的困住了她的双手。
秦肃对徐年道:“你去准备马车,通知沈大夫!”
“是!”徐年拱手而去。
一夜的大雨,并未停休,直至辰时,那雨一点变小的意思都没有。
秦锐坐在王船的二楼,凭栏朝满是水气的河面上张望,除了附近的几艘大船,已完全看不到远处,倾盆暴雨也让水位不断的攀升,连远处影影倬倬的小岛都快消失在天地间了。
方良志带着几个兵勇,快步走到二楼,他是此番郑王秦锐唯一带出京城的幕僚,也是最受他信任的人之一。
方良志让三个人等在门帘外,先走了进来:“王爷,人都带来了。”
秦锐下意识的转动手上的扳指,这才收回目光,望向门口的方向。
方良志忙道:“你们三个进来。”
段靖南、冯新、冯宽,依次走了进来:“末将见过郑王殿下。”
秦锐的目光缓缓划过三个人,目光在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身上停了停:“本王听闻,你们都是石江城人?”
方良志忙道:“那是冯氏兄弟,林公公提过的人,武艺很好,特意派来保护皇上的。这是段靖南,如今也在军中效命,此番负责石江城那边海域的防御,防止溃逃的匪患袭扰百姓。”
秦锐不紧不慢的端起茶盏来,好半晌才道:“石江城的地域,你们该是很熟悉了?”
段靖南是职位最高的人,上前半步,拱手道:“回郑王殿下,末将本就是石江城人,这些年一直负责石江城守备,地域非常熟悉。”
秦锐看向方良志微微颌首,方良志将一个人的画像展开给三个人一一过目,赫然就是陈镇江的头像,方良志低声道:“这是通匪的叛将,劫持了静王逃出了石江城。”
秦锐接着开口道:“这人挟持了静王,定然是要来安延府威胁父皇的。石江城到安延府总共就几条路,你们想必比本王熟悉,半路截住他们,该是没有什么问题吧?”
段靖南接过画像,肃声道:“王爷放心,末将定然将人捉拿归案!”
秦锐笑了笑,轻声道:“本王不需要什么捉拿归案,这是个罪该万死的人,活捉太费事了,他领着的人都是些亡命之徒,静王落在他们手里,只怕已是凶多吉少,本王要得是一网打尽,不留活口。”
段靖南、冯新对视了一眼,冯新这才开口道:“若万一静王殿下还在他手里……”
方良志打断了冯新的话,斥责道:“郑王殿下已经说了,这些都是亡命之徒,想必静王已是凶多吉少,他们若拿着静王的信物威胁皇上,到时候皇上也难免有所斟酌,救就把自己置于险地,不救也难堵悠悠之口。郑王殿下不会放他们来安延府扰了皇上养病,是以,你们务必要在路上将他们一网打尽,一个活口都不留!”
秦锐端起茶盏,划了划上面的浮起来的茶叶,悠然道:“这次都听明白了吗?”
段靖南、冯新、冯宽三人握拳道:“末将遵命!”
秦锐笑道:“一会下了船,直接上小船,走水路,回去石江城需要多久?”
段靖南低声道:“回王爷,如今大船都在东江水域,顺风顺水的话,最多一天便可赶回石江城,若是有新造的轻便小艇,大半日的时间便可到达。”
“好!余下的事情,就全交给你们了。”秦锐划过三个人,笑了笑,“你们尽心给本王办事,事成之后,本王论功行赏,亏待不了你们。”
每逢下雨倍凄惨,上次下雨被这个蛇精病强迫一路赶去安延府。这次的风雨比上次还要大,居然又被这个蛇精病小分队再次带向安延府的方向。
这一路除了不风调雨顺外,赶路是十分顺当的,虽然现在还没遭遇什么,可不知为何只要和秦肃在一起走安延府的路,段棠便有种说不出来的危难感。
这雨已经下了一夜一天,以陈镇江的铁面无私,段棠是根本没有资格坐车的,穿着斗笠与陈镇江等人一起骑马在雨里走了半日,后来,许是有沈池求情,才有幸坐进了马车里。
虽是有斗笠与蓑衣,可段棠的衣服还是湿了大半,不得不先在马车的外间换了长袍,看起来该是秦肃的旧衣,穿起来虽有些长,但因他的身形到底还没有长开,大小倒也合适。
这次的许是提前有准备,马车的外观虽看起来简朴,可里外两间看起来很大很豪华,东西也准备的很齐全,可经过几次村落,马车便越换越小,虽然东西都拿了回来,可本来有内外两间,三个人互不干涉,坐起来十分自在,可下午的时候,又在一个村落里换了一个看起来十分简陋的马车,虽然后面有个隔间放东西,可三个人坐在一间车厢里,越发显得翟洽。
秦肃历来是个不喜说话的性子,这一路拿着本兵法也不知看尽心里多少,而沈池拿出以往的脉案给段棠看,竟是有许多心理病的案例,虽沈池不曾明说,但段棠就感觉到沈池这是暗示秦肃心理病的严重,按道理说这个年代,不该有心理病的脉案,可这里面的记录虽是隐晦,可多见是高门大户里的女眷,当然也有许多高考屡次不中的,以及在军中有所遭遇的世家子。
高门大户的女眷得心理病也属应该,比如婆媳不和,比如子嗣的压力,以及夫君无节制的纳妾,导致的,当然这些大多都走两个极端,不是憋死到生病,就是走了极端,看谁都不是好人。
高考屡次不中的,倒都是些小门小户的读书人,毕竟高门大户的读书人实在考不中,便是想出仕也还是有办法的,不会一条路封死。但是那些倾尽全家,屡考不中的,一家甚至一族的翻身期望在他一个人身上,经历了一次次的落榜,内心崩溃也属难免。
那些纨绔子弟们从军,得了心理病倒也不多,可也有不少勋贵家的子弟,读书不成,又在京城里养尊处优,见惯了繁华。乍一见血,一时难以适应,难免心里有所障碍,这时大多采取的以暴制暴,反而会逐渐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