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蕊虚扶了张道士一把,眼里却闪过精明的光:“不过本宫甚是好奇,道长背后究竟是何人指使,才敢做出这样欺君罔上的事情来?”
“贫道醉心炼丹,并不知九殿下是何意。”张道士目光闪躲,瞧着就要溜。
结果走出还没两步,便被松香手中垂下的吊坠吓了回来。
“贫道当真什么都不知,还望殿下饶贫道和家人一命!”张道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猛往地上叩头。
“张道长是该害怕,毕竟骊妃娘娘都找不到的人,本宫轻而易举就能找得到。我也不为难道长,只要道长按我的意思去做,我保道长同家人安安全全逃出帝京,往后天大地大,道长这样谨慎的人,总不会活不下来吧?”
张道士狠了狠心,咬牙低下头去:“贫道但凭殿下差遣。”
嘱咐完张道士正事之后,温蕊自不忘敲打他一番:“张道长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倘若自己管不住嘴透露什么出去,又或是管不住腿去了旁人的宫殿,下场该是怎样。倒不如安心给自己和家人挣一条活路来得明智。”
“贫道明白。”
从看见吊坠的那刻起,张道士就明白得很,他没别的路可以选。他虽为骊妃卖命做事,但从未当真把身家性命全都托付。
他自然也知道宫中威逼利诱的那些手段,这才一早布了好大一个迷魂阵让骊妃找不到他的家人。
可却没想到,轻而易举就被这个九殿下所识破。
而他自然不知道,并非温蕊比骊妃聪慧到能飞快找出他家人藏在哪的地步,而是借了上一世的东风。
那时骊妃已经辗转寻找张道士的家人多年,纵使他再谨慎也还是留下了线索,骊妃终究是找到了他的家人。而温蕊就不小心听到过,他家人这些年偷偷藏匿的地点。
因此才能这样快地拿捏住他。
第22章 动荡
那之后的事情就愈加理所当然起来。
温蕊偶感风寒,太医会诊了许久还是束手无策,合宫皆知她的身子愈来愈差,能给宣帝放出的血也越来越少,宣帝药汤的药效自然大不如前。
宣帝接连在金龙殿中咳了好几回血,闹得人心惶惶。
另一边,孟恪收网的速度也在逐步加快,从李家贪污银钱、挪用贡品,到结党营私,陷害忠良,延续了五代荣耀的镇北侯府一时之间竟成了人人规避的对象。
前朝动荡,后宫亦是不得安宁。
皇后十日的闭宫之期已经过去,但宣帝不说,就没有人敢解了皇后的禁足。
皇后的巫蛊娃娃自然功不可没,此外,张道士的一张嘴也起了大用。
“你说,为何近日朕的身子服药之后愈发差劲?”宣帝前一刻刚刚咯过血,此刻面色蜡黄,精神萎靡,却火气极旺,拍着面前的条案质问张道士。
张道士欲言又止地磕了头,还是开了口:“陛下,贫道近日观天象有异,宫中恐有变数。正是这变数毁了九殿下命中天地灵气,只怕药引之灵已经全数转移。如今要想再能寻得药引之灵,怕是极难。”
“什么!”宣帝一下子便想起先前孟恪从凤仪宫搜出的一批巫蛊娃娃,那其中有个最隐秘的钉得是温蕊的生辰八字。
宣帝并不相信巫蛊能够害人,可如今事事都契合起来,却叫他不得不相信起来。
他死了,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太子,到时皇后和镇北侯府的困局便可迎刃而解。
宣帝目光锐利起来,冷冷吐出了两个字:“毒妇!”
皇后自然不知道,宣帝已经起了杀心,她掰着指头熬过十天,却没有见凤仪宫的大门重新敞开。
此刻她头发松散,眼神阴鸷,疯了似地拍着凤仪宫的大门。
“十日之期已到,你们这些奴才还不放本宫出去,都不想要脑袋了么!”
大门在她毫无防备之时,吱呀一声开启,但李氏看见的并不是宫外的长街,而是孟恪大红贴里的衣角。
孟恪站在门槛外,淡淡地看向她:“娘娘以为查出了那些巫蛊娃娃后,您还有机会出得去么?”
“孟恪,本宫明明只做了温蕊那一个,其他的你是怎么找出来栽赃陷害的,还要本宫说明白么!”李氏指甲嵌进肉里,目光怨毒。
“一个和一百个,从来就没有差别。”孟恪弹了弹袍子上的灰,“巫蛊害人,从来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的区别。”
大门又缓缓在李氏面前合上,只留孟恪最后的声音回荡在她耳边。
“陛下说,从今日起娘娘的膳食一概免除,余下的就看娘娘自己的造化了。”
李氏瘫坐在地上,手指锤在地面上,微微仰头:“陛下,既然你半分情分都不给我留,那么就不要怪我不仁不义。”
当夜,东厂的番子们眼睁睁瞧着凤仪宫的信鸽飞了出去,相视一眼,竟是谁也没有拦下。
信鸽传到镇北侯府时,太子正急得在镇北侯面前打转。
他是没想到,当日温蕊的一番话,如今真成了他心焦不已的场面。
所有人都看得出,陛下在打压镇北侯府,这是五代以来从没有过的事。镇北侯府就是他的靠山,打压镇北侯府,就是打压他。
如今他嫡亲妹妹被拦在金龙殿外,他母后被困在凤仪宫中,那下一个又是该谁了?
他不敢想,只敢在府中来回打转。
“别转了,来看你母后传来的消息。”镇北侯捏着纸条,布满老茧的双手攥在一起。
太子囫囵吞枣地看完纸条,竟是比先前还要慌张:“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镇北侯冷笑了一声,“他是要把老夫的女儿,把你的母后活活饿死在宫中!”
“外祖慎言!”太子急的向前迈了一步,“如今形势未明,我们贸然……只怕……”
镇北侯斜睨了太子一眼:“我李氏这半月以来已是步步退让,以致于到了现在退无可退的地步。如今他要饿死我的女儿,那下一个是谁?是老夫还是你这个太子!”
“这本就是你母后计划过的事情,防的就是有朝一日皇帝老儿想要废你另立。优柔寡断是君王大忌,你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有什么可犹豫的?反正如今动也是死,不动也是死。难道真要皇帝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你才晓得自己错过了多好一个机会么?”
太子的双手在袖中微微拳起,片刻后他目光坚定起来:“孤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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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蕊借着风寒的借口已经许久不出宫门,偶尔温冽会折两枝花,带点新奇的小玩意来瞧温蕊。
温蕊笑着收下,然后通常会督促着他在自己院子里练武。
松香则躺在院子中最高的那棵梧桐树上,百无聊赖地看着。
温冽虽然诗文不怎么通,但武功却还看得过眼,温蕊称赞他时,松香就在树上摇摇头,喃喃道:“这也叫好么,九殿下当真是没见过什么好武功。”
温蕊见他练得累了,通常会去了小厨房给他张罗点心。
这个时候,温冽就会把目光移到树上躺着的松香身上:“你下来,这一次我一定不会输给你!”
松香冷哼一声:“喂,你这人还有完没完,承认我比你厉害就那么难么?”
“谁说你比我厉害?有本事你下来和我比啊?”温冽仰着脑袋,把激将法用得炉火纯青。
松香冷笑一声:“这可是你说的,回头别和九殿下说我欺负你。”
话毕,她轻松一跃便落在温冽面前。
没过一会儿,温冽的哀嚎声便响起来:“松香,疼疼疼。”
松香面无表情地掰着他的胳膊:“还说你能赢我么?”
温冽咧嘴笑了笑:“这次不行,下次一定可以!”
他一笑,松香就没法招架地松了手,转身又要往树上去。
“哎,你别走呀。”温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个,这个送给你。”
松香回过身来,看见温冽手心里正躺着一枚淡紫色的精致剑穗。
“我看你每次都带着那把匕首,我母妃出阁前也很喜欢舞刀弄枪,她教过我打剑穗。这个,就给你的匕首系上吧。”温冽又往前走了一步,把剑穗塞在松香的手心里,才不好意思地去小厨房向温蕊辞行。
温蕊端着刚备好的糕点从小厨房出来,就听温冽说他要走了,硬是包了几块他平日最爱吃的叫他带走。
然后才唤了还愣在院子里的松香来:“这些是你主子最爱吃的,你给他捎过去吧。他最近忙得脚不沾地,一定不好好吃饭,还有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