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他济安王府,圣旨上说得清清楚楚,所有的皇室血脉必须全数到齐。
这是要灭他满门,还是有什么其他的阴谋?
他忍不住朝二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安逸王那一席望去。
那里并没有容色倾城的吕青青,有的只是郭枢密的孙女,一个长得比他府里最低等的扫地丫鬟还丑几分的女人。
圣上这是明晃晃地打他脸!
他明明知晓吕青青是自己的女儿,按辈分来说还是安逸王的堂姑,却故作不知地将她赐给安逸王做侍妾。
就算那两人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吕青青的身份永远都不能暴露,他好歹也看在大家都姓赵的份儿上,给她一个高一些的位分。
就算实在容不下,索性把吕青青弄死,也好过如今这样的状况。
堂姑给堂侄做侍妾,世间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么?
昌隆帝嫌赵启一家辣眼睛,自然不会再朝他那边看。
赵重熙却一直在观察赵启的神情。
这人是皇祖父特意留给他的。
他可不会忘了,这厮当初被司徒三爷抓奸,几十万两银子随便拿出来做封口费的事。
一个小小的郡王府,也没有听说名下有什么特别赚钱的产业,府里的人口又这么多,赵启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
而且他今日表现得虽然中规中矩,甚至可以说有些懦弱无能,那双眼睛却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很显然,他对皇祖父的怨恨早已经超过了顺服。
如今大宋朝堂中有多少人暗中依旧在为皇祖母效忠他不得而知,可赵启这厮却几乎是板上钉钉。
顺藤摸瓜,那一切便从赵启这根藤开始。
大约是赵重熙的眼光太过专注,赵启很快便意识到有人在暗中观察他。
他抬望去,目光和赵重熙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赵启下意识就想露出个讨好的微笑,牵起的嘴角却突然僵了。
这……
皇长孙看起来为何如此眼熟?
按说不应该啊。
皇长孙五岁之前他虽然也住在京里,两人却只见过一次。
之后他被送出京去读书,自己去蔡州就蕃,两人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而且五岁的男孩儿和十九岁的青年,容貌还能有几分相似?
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眼熟。
那么……
赵启的眼睛突然瞪圆了。
他终于想起来了!
三年前司徒曜在柳条巷那所小破宅子中讹诈自己那一日,他身边带着的那名小厮……不就是眼前这一位么?
他记得很清楚,那一日吕氏还被眼前这人重重踢了一脚。
也就是说,皇长孙早就开始怀疑他,而且暗中一直派人盯着他。
赵启偷偷打了个冷颤,脸上强行挤出一个大大的笑。
如果对方只是寻常的宗室子弟,他有的是办法报复。
可人家不仅是圣上和元后的嫡长孙,再过二十多日还会成为大宋的新帝,他还报复个屁啊!
赵重熙见他的脸色比吞了苍蝇还难看,索性站起身走到昌隆帝身边低语了几句。
昌隆帝点点头。
赵重熙脸上带着温煦的笑容,端着一杯酒施施然朝赵启走了过来。
赵启吓了一跳,只觉自己的手脚都不听使唤了。
大宋的准皇帝突然有此举动,正在观看歌舞的皇室宗亲们纷纷朝赵重熙看了过来。
看清楚他是打算给济安王敬酒的,羡慕嫉妒的情绪顿时涌上心头。
济安王就是个只知道花天酒地的纨绔,凭什么能得新帝的青眼?
难道就因为他们的血缘更近一些?
皇室宗亲们冷冷收回视线,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到歌舞上。
而那一边,赵重熙已经走到了赵启身边。
他示意赵启的嫡长子挪个位置,直接在赵启旁边坐了下来。
赵启的身子又是一抖,这才讪笑道:“重熙啊,十几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
赵重熙似笑非笑:“王爷确定是十几年不见?我记得三年前……”
赵启都快急哭了。
皇室子弟扮作一名芝麻小官的小厮,这么丢人的事情难道不该藏着掖着么?
尤其是眼前这位,他都快当皇帝了啊!
可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他、吕氏、司徒曜。
司徒曜是赵重熙的岳父,他怎么可能出卖自家女婿。
吕氏身份太低,连同贵人们嚼舌根都机会都没有。
他成了唯一一个可能把这件事说出来的人。
可他敢么?
他当然不敢。
即便赵重熙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也不敢说。
藩王未经宣召私自入京,这可是杀头的重罪。
当初司徒曜那厮不就是以此为借口,从自己手中讹了五十万银子么?!
当然,这件事估计圣上也已经知道了。
可世间所有的事情,只要不捅破,完全可以当它不存在。
他压低声音道:“重熙,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反正你也没有吃亏。”
言下之意那五十万银子,司徒曜说不定都用来给她闺女办嫁妆了。
司徒箜很快就是你媳妇儿了,她的嫁妆还不都是你的么?
第二百一十三章 欺负人
赵重熙嘴角弯了弯。
当年的那件事,破财的是他赵启,发财的是司徒三爷,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媳妇儿的嫁妆就是自己的,这想法真够有出息的!
赵启见他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却并不接自己的话,心里不由得敲起了小鼓。
当年司徒曜不过是个没有品级的和谈副使,一开口就敢讹自己五十万两银子。
眼前这位很快就是大宋皇帝,他要是开了口,他们一家人估计真得去要饭了!
赵启压下心底的凉意,环顾四周后压低声音道:“重熙,你很快就要大婚了,届时我一定送你一份大礼。”
赵重熙的手一顿,抬起眼皮道:“王爷此次入京,难道不是来送礼的?”
赵启噎得说不出话来。
果真是有什么样的岳父就有什么样的女婿!
赵重熙的脸皮简直比司徒曜还厚!
他们这些藩王,和圣上多少还有些旧日的情分。
与新帝之间,却只剩下了面子情。
说是来参加大典,其实就是来给新帝新后送礼的,以求新帝登基后自家的富贵荣华能够绵延下去。
可这种事情大家心知肚明,怎好似这般当着众人的面拿出来说。
见他有些羞恼,赵重熙朝他身边凑了凑:“四日后的拍卖会,王爷可有耳闻?”
赵启点点头:“我自然听说了,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今日这样的场合,顺藤摸瓜的事情是不方便做的。
闻言赵重熙笑道:“也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王爷财大气粗,拍卖会上应该会有很大的收获。”
听话听音,赵启的脸色瞬间微黑。
他就说那劳什子拍卖会就是个幌子!
那些拍品的确都是好东西,很大一部分都是精品,甚至传家宝都不在少数。
家资丰厚的人家,把自家送出去的礼物拍回来,甚至于再拍下一些自己喜欢的物件儿不是难事。
可那些日子本就过得紧紧巴巴,却为了奉承准皇后,不惜把传家宝都拿出来的人家呢?
他们送礼的那一刻,就已经当那传家宝丢了。
就算有机会去拍回来,又上哪儿去找那么多银子?
而那些不缺银子的人,未必会对别人家的传家宝感兴趣。
所以拍卖会上一定会有不少无人出价的物件儿。
而赵重熙的意思,竟是要让他出钱把那些个乏人问津的玩意儿全都给拍下来!
简直太欺负人了!
司徒六姑娘得了好名声,官员们达到了逢迎准皇后的目的。
唯有他,竟是要为这场虚热闹买单!
可他能拒绝么?
还是不能!
眼前的青年不仅仅是自己的堂侄孙,还是大宋的准皇帝。
他的话虽然还不是圣旨,却也无人敢质疑。
赵启咬了咬牙:“如此盛况,本王自然是要去捧场的。”
赵重熙终于露出了笑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堂祖父,今日人多眼杂,有些话不方便在这里说。
明日酉时我在五味楼设宴,请您务必赏脸。”
赵启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用一声堂祖父外加一顿饭,臭小子就讹去了自己一大笔银子,这生意的确划算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