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了?”司徒恽嗤笑道:“府里有府医,莫氏手头也不缺钱,去外面医馆请郎中亦可,病了来找我有什么用?!”
石头梗着脖子道:“欣园如今十分冷清,莫姨娘无心医治,一直不肯用药……”
司徒恽厉声打断他的话:“既然她想作践自己,那还管她做甚?”
石头抿了抿唇:“国公爷,咱们府上喜事连连,要是被冲撞就不好了。”
司徒恽暗暗握拳,不得不承认这小厮的话非常有道理。
那女人的生死他根本不在乎,可她要是死在六丫头的生辰这一日,的确是太过晦气。
他算了算时辰:“走吧,你随我去一趟欣园。”
“是。”石头给他磕了个头站了起来。
一刻钟后,主仆二人来到了欣园。
说起来,司徒恽也有近三年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了。
看着眼前的冷清萧瑟,他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昔日的富丽堂皇。
莫氏也是世家女,不仅容貌出众,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
如果不是莫家出了事,她也不至于沦落到与人做妾的地步。
妻妾有别。
卢氏容貌和才华虽都不逊色于莫氏,但她毕竟是正妻,加之他们又有青梅竹马之谊,他对她比其他女人总是多了几分尊重。
而莫氏则不然,没有了正妻身份的约束,她在自己面前少了约束,同她在一起总觉得格外轻松。
正因为如此,他着实宠爱了她许多年。
就连她的儿子,除却不能把爵位给他外,他也极尽所能让他过得不比嫡子差。
可惜,这样的宠爱也让他们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也养大了他们的野心。
司徒恽叹了口气,对一旁的石头道:“走吧。”
欣园的冷清萧瑟不仅仅是表面,从前的下人们走的走,偷懒的偷懒,院子里竟是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司徒恽拧着眉,加快脚步朝东厢房那边走去。
身为一名侍妾,自是没有资格住在正房的,所以即便是莫姨娘最受宠的时候,她也只能住在欣园的东厢房。
司徒恽才刚走到门口,扑面而来就是一股浓浓的药味儿。
他蹙了蹙眉,略闭了闭气才走了进去。
石头虽是莫姨娘的人,却因为男女有别只能留在外面。
“国公爷——”
屋里传来一道他很熟悉的女声,正是那个名叫彩霞的丫鬟。
石头竖起耳朵,努力想要听清屋里人的对话。
然而他注定只能失望了。
不一会儿,彩霞就被司徒恽撵了出啦,甚至还关上了门。
她那张脸也像是彩霞一般,红得让人不忍直视。
而此时的东厢房中,司徒恽已经走进了内室。
脸上毫无血色的莫姨娘歪靠在床头,近乎贪婪地看着朝她走来的男人。
“国公爷,您终于来了……”
司徒恽顿住脚,眼中划过一丝不耐:“莫氏,你也是年过半百的人,再耍这些小孩子脾气有意思么?”
莫姨娘苦笑了一下:“妾如果不这样,您会愿意来见我么?”
司徒恽道:“今日府里有大事,我没工夫和你扯闲篇,有什么话赶紧说!”
莫姨娘有些上气不接下气道:“妾……妾长久不出房门……消息闭塞得很……但咱们家六姑娘……即……即将成为大宋皇后的事……妾还是听说了……咳咳……”
她咳嗽了两声后又道:“妾恭喜国公爷……咱们家……在大宋总算是……重新立起来了……”
这样的话司徒恽自然爱听。
他的脸色略有好转,声音也温和了许多:“你既然什么都知道,又何必作践自己呢?咱们家重新立起来,老二一家自然也能得些好处。”
莫姨娘顺了顺气,轻笑道:“妾伺候了您……这么多年……岂会……连这么简单的道……道理都不懂……”
司徒恽的态度更加温和了,又往床边走了几步。
莫姨娘却从床里侧摸出一个精美的小匣子:“妾如今……这个样子……也不敢在人前……露脸……
今日乃是……八月初九……是六姑娘和五少爷……的生辰……妾也没有什么……”
司徒恽被她断断续续的声音弄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走到床边坐下,温声道:“六丫头很快就是大宋皇后,又岂会缺了你的生辰礼,你还是自己留着。”
他本想伸手拍拍对方的手,低头一看那鸡爪子一般瘦骨嶙峋的手,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莫姨娘如何看不出他眼中的嫌恶之意,她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毕竟也是宠爱了几十年的女人,司徒恽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
他从袖中取出帕子,递到了莫姨娘面前。
然而,方才说句话都险些断气的女人却突然闪电般出手,一把捏住了他的脖子。
第二百章 生辰礼(中)
变故来得太过突然,司徒恽完全没有防备。
他呼吸一滞眼皮一翻,险些没晕过去。
呜呜了两声后,他用力去掰脖子上的手,那只鸡爪子一样的手却纹丝不动。
司徒恽大怒,一面挣扎一面试图用脚去踢床边的椅子。
莫姨娘阴恻恻道:“欣园里全都是我的人,国公爷就算把这屋子里的东西全都砸了,也绝不会有人理会。”
言下之意就是让他不要白浪费力气。
司徒恽从来都是识时务的人,他立刻不再挣扎,只是又呜呜了两声,意思就是有话先放开他再说。
莫姨娘像是变戏法一般,另一只手中瞬间出现了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
她用匕首抵住司徒恽,脖颈上的那只手微微一松:“你最好老实点,否则我可不保证手会不会抖。”
司徒恽用力喘了几口气,稍微恢复了些才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到底想做甚!”
莫姨娘冷笑道:“咱们同床共枕几十年,你说我是什么人?
至于我想做甚……”
司徒恽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有些事情你最好想清楚。你杀了我不要紧,你兄弟一家,你儿子和你的孙子孙女,谁都别想逃得掉!”
前些年司徒恽的日子是真不好过。
虽然挂着一个一品国公的爵位,手中却是半分权力都没有。
甚至还因为背着燕国叛臣的名声,经常遭人打压欺辱。
反观莫姨娘,她虽然只是他的一名侍妾,但她的嫡亲弟弟却很受昌隆帝重用,官职一路攀升至吏部左侍郎。
那时的莫姨娘早已人老珠黄,司徒恽对她早已经没有了兴趣。
却因为她兄弟的缘故,不得不继续宠着她。
可如今不一样了。
他的嫡亲孙女即将成为大宋皇后,成国公府也即将成为大宋最顶尖的勋贵世家,一个小小的吏部左侍郎算个屁!
所以他才以老二一家对老三媳妇和六孙女做的那些恶事为借口,彻底冷落了莫姨娘。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女人居然是一条隐藏在他身边几十年的毒蛇!
听他还在威胁自己,莫老姨娘笑出了眼泪。
她很早以前就知道司徒恽是个没有多少真本事的男人。
当初就算他们没有背离大燕,成国公府的衰落也不可避免。
但她又不得不承认,司徒恽是个狠人。
勋贵世家最在乎的脸面和名声,他说舍就能舍得掉。
更别说什么夫妻之爱,父子之情,只要能为他带来足够的利益,他都会毫不犹疑地舍弃。
这样的人在太平盛世就是个混吃等死的废材。
但遇到乱世,他却是个在什么情况下都能杀出一条活路的人。
莫姨娘把嘴唇凑到司徒恽耳畔:“国公爷,有个问题困扰了我几十年,你能替我答疑解惑么?”
司徒曜被她喷出的热气弄得心中一凛:“你想知道什么?”
莫姨娘道:“我想知道当初淑妃娘娘临终前同你说了些什么?”
司徒恽反问:“你是什么时候对这件事感兴趣的?”
莫姨娘脸色微变:“你什么意思?”
司徒恽呵呵笑道:“我承认自己不是什么聪明人,但自信比你这样的蠢货还是要强出不少的。
从前你就是个贪慕虚荣、贪得无厌的庸俗女人,却偏要装出一副自命不凡的模样。
那样的你,除了同夫人以及其他侍妾争风吃醋,还敢去奢望什么?”
莫姨娘冷哼了一声:“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