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殿下身边伺候是阿暖的福气。”
“不,翠羽。”凤凰儿叹道:“今生我能走到哪一步谁都不好预测。但你应该知道,我的位置越高,身边人受委屈的可能性就越大。
阿暖长得这么像你,一看见她我就会想起从前咱们在东宫相依为命的日子。
翠羽,此生你为我付出了那么多,我已经无以为报。
至于阿暖,就让她做一名快乐无忧的女孩子,将来好好替她寻一门婚事,别让她再去过那种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殿下……”翠羽强忍着快要滴落的泪水,笑道:“您明日一早便要离开,还是早些睡吧。”
洗漱后,主仆二人并肩躺在床上。
白天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凤凰儿自是没有什么睡意。
翠羽见她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帐顶,忍不住劝道:“殿下就是睡不着也闭着眼睛休息一下,别再胡思乱想了。”
凤凰儿翻了个身看着她:“翠羽,这次我来得太过匆忙,都没有来得及给父王亲手做衣裳鞋袜。”
“殿下的意思是今后想让奴婢替你把礼物送给太子殿下?”
凤凰儿追问:“方便么?”
翠羽道:“没什么不方便的。大燕京城西边有一家张记果子铺,墨家村的甜瓜就是在那里寄卖。
那里的东家同奴婢的夫婿是几十年的交情,是个非常可靠的人。
今后殿下有什么东西要托奴婢带与太子殿下,便着人悄悄送到那里,一准儿误不了事。”
凤凰儿道:“本来不需这么麻烦的,只是凤凰台不能随意出入,密道又不方便泄露。
父王倒是给我了不少人,可他的意思很明显,那些人不是用来让我同他联系用的,所以只能烦劳你了。”
翠羽替她拉了拉被子,笑道:“殿下同奴婢还这般客气,虽然奴婢也不一定能同太子殿下见面,但把东西送到他手里的办法还是有的。”
凤凰儿点点头,轻轻合上了眼睛。
翠羽伸出手揽着她,道:“殿下,奴婢有一事不明。”
凤凰儿闭着眼睛道:“你是想问皇长孙的事?”
“是。”
“问吧。”
“那皇长孙放着好好儿的福不享,偏生要混到殿下身边去做一名小护卫,这么做的目的何在?
而且他今日虽然用噩梦为借口解释了骂您的原因,可奴婢总觉得有些不对。
莫非……他是因为想要寻仇,所以才忍辱负重以求伺机报复?”
凤凰儿笑道:“你觉得以他的身份和经历,和我能有什么样的仇怨?”
翠羽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奴婢……奴婢是这么想的,您如今已经是司徒家的六姑娘,有了新的父母亲人,可您依旧能记得上一世的那些人和事,依旧放不下上一世的心结。
那么,他呢?”
凤凰儿刷地睁开了眼睛,目光如水地看着翠羽。
果然是日夜陪伴自己十年的心腹,竟连想法都几乎一样!
“你觉得他也同我有一样的经历?”
翠羽道:“奴婢不敢妄下结论,但这位皇长孙的确非常可疑。”
凤凰儿笑道:“的确不能胡乱下结论。父王天纵英才手握重权,为了让我转世重生尚且花费了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其他人又如何敢想?”
翠羽道:“是奴婢多想了,您还是赶紧睡吧。”
“嗯。”凤凰儿应了一声后翻身向里。
翠羽拢了拢身上的被子,也合上了眼睛。
其实凤凰儿并没有睡觉的意思。
翠羽的话算是彻底打开了她的思路。
阿福的确是有问题的。
可有问题的人只有阿福么?
譬如说满身都是疑点的渣爹……
第一百五十八章 思关窍(下)
世间的事情皆是一通百通。
思考问题的时候尤其如此。
翠羽的一番话,让凤凰儿对远在千里之外的司徒曜起了疑心。
她首先想到的是渣爹写给妻女的那些信。
信中明明说,让卢氏为女儿物色一门合适的婚事。
可为何他回京之后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尤其是闹腾着分开单过这件事,很大的原因就是不想让司徒恽和卢氏插手自己的婚事。
一前一后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充分证明司徒曜定然遭遇了什么奇特的事情。
还有,他反复强调让自己离阿福远些。
当时她只觉得渣爹太过啰嗦和小心眼。
如今看来却不然。
渣爹那时多半已经知晓了阿福的真实身份以及那婚约。
否则他明明看阿福不顺眼,为何一直没敢用强硬的态度把他撵走呢?
想到这里,凤凰儿耳畔不禁又浮现出了父王今日说过的话。
让自己转世重生的事情,父王他们一共做了两次。
其中第一次因为操作不当,她还未见天日便已经胎死腹中。
然而,她死了,却不代表那一世便从此终结。
“司徒阮氏”毕竟怀了双胎,她没有了,司徒篌却活下来。
那么之后呢?
既然她不存在,司徒篌用门闩砸司徒曜这件事也就不存在。
那么他们父子之间的感情就不应该破裂。
可……
凤凰儿突然想不下去了。
阿福所谓的“噩梦”多半是他亲身经历过的。
也就是说他真的曾被“司徒箜”伤害过。
那么问题来了。
她没有来得及睁眼便已经夭折了,阿福上哪儿去同“司徒箜”有瓜葛?
还是说,“司徒箜”另有其人?
凤凰儿越想越复杂,头脑却没有出现半分的混乱,依旧清醒得很。
她不会忘了渣爹还有一个模样和年纪都同自己相仿,名叫“青青”的女儿。
那“司徒箜”会不会就是青青呢?
如果这便是事情真相,阿福恨的人就只可能是上一世的“司徒箜”,也就是青青。
凤凰儿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渐渐睡着。
翠羽不忍心叫她起床,轻轻披上衣裳趿着鞋走出了屋子。
孰料才刚走出门,迎头便撞上了赵重熙。
翠羽心里装着事儿,眼神中不免多了几分探究。
赵重熙被她看得心里直发毛。
昨晚大家用饭的时候,齐老爹和这老太太对自己的态度分明是很热情的。
这才过去了一夜,为何什么都变了?
他冲翠羽抱了抱拳:“老太太,姑娘起床了么?”
翠羽笑道:“姑娘昨日太过劳累了,估计此时还没能恢复。
反正你们二位又没有什么要紧事,还是让她多歇一会儿。
早饭应该已经做得了,公子随我去用饭吧。”
赵重熙不便多言,道了谢之后随着翠羽一同去了正房。
凤凰儿并不如翠羽想象中那般好眠,辰时刚过她就醒了。
洗漱过后她梳了男子发髻,并且换上了慕容离亭替她准备的暗红色军服。
见她竟是这样打扮,翠羽压低声音道:“您竟不打算走密道,而是想沿着来时的道路折返回去?”
凤凰儿点头应是。
“密道很是平整,不比走山路那般艰辛,而且直接通往燕京,可您为何……”翠羽真是拿她没办法。
凤凰儿道:“我答允离亭世子的事情还没有做到,不好食言的。”
翠羽只好把她请进了正房,把替她准备好的吃食端了出来。
吃过早饭,凤凰儿和赵重熙告别了墨家村的人,沿着来时的路折返回去。
又一次站在山脚下,凤凰儿忍不住叹了口气。
“阿福,我这算不算是自找苦吃。”
赵重熙笑道:“山势陡峭,的确不容易行走。如果我是你,一定听从老太太的建议走密道。”
凤凰儿苦笑了下。
天知道她的腿有多酸,腰有多痛。
前日爬了高山,昨日走了两趟花海登了一次凤凰台,她都不敢想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如今立刻又要爬山,真是想想小腿都发抖。
“走吧。”她长出了一口气。
赵重熙把之前就准备好的绳子递给她:“拉着这个。”
凤凰儿没有拒绝,伸手拉住了绳子。
因为前日才刚砍过那些杂草和树藤,今日的山路非常清爽干净。
赵重熙虽然拽着一个人,感觉却比前日轻松很多。
凤凰儿见他脚步轻盈,心里不免生出些羡慕。
“阿福,你是几岁开始习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