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奴才这就去传话!”
说完他就要起身。
赵君尧还是喊住了他。
“慢着!”
“此次搜救的那些将士暂且不用去了,留下来看顾城里的灾民!”
“让剩下的人去搜吧!”
李德明如遭雷击,慌忙道。
“禀太上皇,为了寻找皇上,所有的兵力几乎都派出去,现在要他们全都留在城里!让剩下那些人去?”
“那些人统共加起来也不过五百人!而广南城离南海洲足有数十里,他们……人手不够啊!”
先前为了尽快找到皇上。
太上皇只留了五百人留守城中,现在要他们倒班把这五百人派出去?
苍天啊,那么长远的路,五百人要搜到什么时候?
太上皇这是……放弃皇上了吗?
赵君尧闭了闭眼,咬着牙吩咐。
“让你去你就去!啰嗦什么?”
城中那么多苦难的百姓,并且数量还在增加。
瘟疫也时不时爆发出来,死伤无数且难以控制。
如果此时他再一味地把所有兵力都抽调走,说不定会中了对方调虎离山计。
所以不论如何,城中不能再缺人,百姓不能再冒险!
李德明很心痛。
但也无法再说什么,只能磕了头出去传话。
看着他一边走一边抹泪的背影,赵君尧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一个奴才尚且心疼成这样。
他这个做父亲的,岂会不担忧,不心碎?!
可是辰儿!
他是皇帝,这些都是他该担负的!
别怪父皇,对不起!
……
事情还要从半个月前说起。
半月前。
广南城百姓逐渐增多,瘟疫也越发猖獗。
不仅有瘟疫,还有其他奇奇怪怪的病症。
这些人要么是三五天就死,要么是七八天死,也有一两天死的。
甚至还有许多没死的但是半死不活,生不如死的。
如果再不明白发生的什么,赵启辰这皇帝也算白当了。
他几乎不用怎么想就当机立断地判断。
“必定是有人投毒!”
怪不得那些‘瘟疫’爆发的地点那么精确呢。
左一隔离右一隔离,整个广南城全覆盖了。
原来是有人故意而为之啊!
赵启辰心头震怒之下,当即派人去查。
他手下的人能力自不必说。
虽然不能立刻把偷投毒者揪出来,但蛛丝马迹什么的还是寻出来不少。
不过对方过于警惕。
他们始终没找到十分有用的信息。
直到五天之前。
一个暗卫来报,说是在城南抓到了一帮形迹可疑的黑衣人。
他们武功高绝,轻功极佳,鬼鬼祟祟不知往路边的水井里撒了些什么东西之后,翻墙而出。
正好被巡逻的士兵撞了个正着。
双方很快打了起来。
对方武艺高绝,这边的士兵也并非等闲之辈。
一番激烈的厮杀之后,十个黑衣人捉起来八个,剩下两个往南边儿逃离去了。
消息报上来。
赵启辰望着地图琢磨片刻,然后眉头一紧。
“南边不就是南海洲?”
他觉得这是个很大的线索。
顺藤摸瓜一定会大有收获。
所以几乎没怎么考虑,年轻的帝王带着一帮暗卫就悄悄出了门。
然后……
好几天不见踪影。
李德明和赵启辰身边的心腹一开始不敢声张,只是暗中寻找。
后来发现实在寻不到皇上的踪迹,再瞒也瞒不住了。
他们这才不得已将消息报到太上皇那儿。
这也是那天天还未亮,李德明火急火燎来别院找赵君尧的缘由。
……
起初听见这消息,赵君尧并不慌,只是尽力去派人寻找。
毕竟在他的印象里,辰儿行事素来沉稳,从不打无胜算的败仗。
可是……
第1502章 怀疑自己
可是这都好几天过去了。
一波又一波的将士派出去。
一个又一个山头,官道,小路大路搜索过去,到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连半点儿消息都不曾收回。
那么大的人,那么多的暗卫,愣是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别说将士们,就连赵君尧的心态都有些崩了。
城中灾民越聚越多,死伤也越来越严重。
饥荒,疾病,bào luàn,斗殴,这些灾难过后该有的麻烦一样没少。
加上暗中还有别有用心的人在不停地制造麻烦。
城中百姓人心惶惶,每个人都活得战战兢兢。
所有人都像一根绷到极限的弦儿,再经不起一丝一毫的折腾。
越往下想,赵君尧眉头皱得越紧。
敌人在暗我在明,局势万分不利。
涉及到城中泱泱百姓。
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除了调度粮食赈灾和加紧士兵巡逻之外,他什么都做不了。
作为掌控了天下几十年的帝王,他头一次陷入这么被动的境地。
这种失控的、完全无法控制事态发展方向的、只能被事情带着往前走的感觉,实在是让他烦躁至极。
最要命的是,他还只能听之任之。
够了,这种任由人宰割的感觉真是够了。
倘或有朝一日查清真相,他定会叫那些制造麻烦了人尝尝代价。
老骥伏枥又当如何?他依然志在千里。
赵君尧满心愁绪。
他紧握双拳,目光冷冽,盯着窗外目光阴沉一言不发,就这么忧心忡忡地坐了整整一个晚上。
枯坐了一夜后,他瞬间苍老了许多。
身形更加佝偻,两鬓的白发又多了几许,就连那双布满寒霜的眼眸,都多了几分血丝和浑浊,少了几分凌厉和霸气。
曾经风驰天下的帝王,终于被岁月改变了模样。
……
这次出门,他并没有带上李盛安。
一来是他已经年迈,老胳膊老腿压根经不起舟车劳顿。
二来,自己已经不需要处理什么事物,只带两个心腹小太监管理杂务就已经足够。
所以进城后,他身边压根没有得力的助手。
好在李德明还在。
身为李盛安的干儿子,他几乎继承了自己干爹的所有真传,形势作风颇为相似。
伶俐却不乏稳重,聪明但不会自作聪明。
这两点十分合他的意,赵君尧用起来倒也顺手。
横竖,谁的心腹不是心腹?
李德明知道太上皇身边儿没人,也知道干爹的情况。
所以就主动承担起太上皇身边的事物。
迎来送往,传召发旨,全都是他一人承担。
……
前一晚,李德明发完太上皇的最后一道旨意,也就是让那五百人去搜救皇上的旨意。
半个时辰后,他回来复命。
见太上皇立在窗口忧心忡忡愁容满面的模样。
他想劝又不敢劝,跪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敢说。
赵君尧也没心思多说什么。
听完他的回话,挥了挥手就叫他下去了。
李德明更不敢多言,磕了头就离开。
直到翌日清晨,他来服侍太上皇时这才发现。
太上皇好像在窗口坐了一夜。
十月底的广南虽然不冷不热,但湿气极重。
听闻太上皇身体一直不好,前几日太后身边的紫月姑姑来送药时还百般叮嘱。
不能受寒不能受热,一定要按时用药,按时宣太医。
否则……
他整颗心立刻提了起来。
如果太上皇有个什么不测,他就是死一百次也难辞其咎。
李德明脊背一凉赶紧上前。
“太上皇,您……在这儿坐了一夜?”
“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奴才宣个太医来给您瞧瞧吧!”
他十分担忧。
赵君尧却心烦意乱摆了摆手。
“不必!”
他叹了口气又问。
“今日可有什么消息?外面有什么要紧的事?”
这是两个问题,头一个问的是皇上的消息,第二个问的是外边儿百姓的消息。
他的声音带着沙哑,饱含沧桑,眼里的血丝仿佛又比往日重了些,鬓角的墨发更是一夜之间变得花白。
李德míng xīn酸不已。
都说高处不胜寒,这哪里只是不胜寒?这是不胜命啊!
太上皇已经五六十岁的年纪,退位之后本应过上闲云野鹤的清闲富贵生活。
可现在呢!这么一大把年纪还要东奔西波,为百姓操碎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