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一场如梦之梦(59)

作者:雪影霜魂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朱璧长长的一番话在这里停顿了,盯着父亲越垂越低的头,她知道自己的猜测应该不会有太大出入。

“我想,她首先应该是挨个找领导苦苦央求,陈述自己的种种困难。求到你头上时,你表示可以帮忙却提出了交换条件是吧?闻江潮的妈妈年轻时据说是弄堂一枝花,现在年近五十了看上去了依然优雅动人。当年她求助于你的时候是三十出头的少妇,正是一个女人风韵最好的年纪。你是一个好色之徒,会提什么样的交换条件完全不难想像。而她是个为了孩子可以牺牲一切的母亲,再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答应你的条件。这,就是你们之间不寻常关系的由来,是不是?”

朱向荣已经不只是头垂下去了,连腰也弯下去了,整个人像被抽走了脊梁骨,弓得像一只虾米。他什么也没说,但他的肢体语言却等于什么都说了。

无需再从他嘴里获取确切的证实之辞,真相已经如大海落潮般的水落石出。朱璧低下头喃喃低语,似乎只是说给自己说:“所以说……闻江潮是有足够的理由憎恨你和报复你的。”

飞机在浦东机场降落后,闻江潮走出机闸时没有看到朱璧的影子,拔打她的手机时也显示无法接通。他有些疑惑:昨晚明明和她通话时说好今天下午她来接机,怎么现在看不到人也打不通电话呢?

找不到朱璧,向千峰倒是打来电话,问他有没有如期回到上海,还有托他在香港买的某款最新发售的限量版名牌相机是否买回来了。他答得心不在焉:“已经让助理专程跑去帮你买了,明天我会带去公司,你来公司拿吧。”

“明天我要出差了,今天就要把相机拿到手。晚上我来你公寓拿好了,知道你不喜欢别人上门打扰你和朱璧的二人世界,我保证拿了相机就走,绝不耽误。这台相机我赶着送人的,要不然也不会这么不知趣。”

闻江潮只能答应:“那好吧,你晚上过来拿吧。”

挂了向千峰的电话后,再打朱璧的手机还是打不通。想了想,闻江潮打给了常秋芳,想问问看朱璧是不是回了家。电话里常秋芳的声音很慌乱:“江潮啊,囡囡的爸爸突发脑溢血发进了医院,我们现在都在医院呢。”

闻江潮听得一怔:“很严重吗?”

“医生说情况不太乐观,让我们做好思想准备。”

“那我马上赶来。”

闻江潮赶到医院时,朱向荣刚刚做完手术正从手术室推出来。病床上的老人一脸灰白,简直看不出还是一个活人。朱璧的奶奶和妈妈都在哭天抢地,唯独她没有哭,带着一一张毫无表情的面孔独自立在一旁,不言不语。

他明白她对父亲由来已久的恨意,知道这个时候她的心情一定非常复杂,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安抚性地握紧她的手。那只手是他难以想像的冰凉,冰凉得简直没有一丝温度,几乎不像是活人的手。

他一惊:“朱璧,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她没有回答他,也没有看他,沉默着,缓慢地从他的掌心中抽出了自己的手。

“朱璧,你怎么了?”

她执拗地紧闭双唇,以沉默的姿态面对他。一丝不安的涟漪,在他的心湖中迅速扩散:“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终于开了口,石头般冷而硬的几个字:“离开医院后再说。”

朱向荣被推进了ICU重症监护室观察,常秋芳留在医院照顾,让闻江潮送朱璧和奶奶回家。把奶奶送到家安顿好后,朱璧一言不发地和闻江潮一起回了公寓。那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夜幕中还下着银丝般的雨。秋夜;丝雨;风中若隐若现的菊花香;空气仿佛是凝固寒冷的冰晶;呼吸间,她身心俱寒彻。

进屋第一句话,朱璧直视着闻江潮的眼睛说:“知道朱向荣为什么会突然脑溢血吗?因为我去监狱看了他。”

看着她的表情,他谨慎地发问:“是不是,因为你去探望他,他太高兴了太激动了才中风的?”

“不是,是因为我去看他时,和他谈起了他当年和你妈妈之间的事。他受了刺激,所以中风了。”

如猝不及防地一击,闻江潮整个人浑身一震,再看向朱璧的眼睛异常复杂,震动、惊讶、迷惑、揣测、不安、担忧……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他嘴唇一动,却欲言又止。

“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在揣测我究竟知道了多少?闻江潮,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我父亲当年卑鄙地利用权力逼迫你母亲献身于他。当你撞破这层不正当关系后,你会有多憎恨他我可以想像。为了报复他你做过什么?”

朱璧的一番话,仿佛是定身术的咒语,闻江潮整个人都石化般地定住了。寂静,如有份量般沉沉压下,巨大的,沉重的,桓踞在屋里,压迫得人几乎无法呼吸。

满室死寂中,闻江潮虽然看似静定地站着,但他的双手在不自觉地微微颤抖。夜那么黑,灯光仿佛格外刺眼,风一阵比一阵急地在窗外呼啸而过,无数落叶在风中飞旋。往事一幕幕,也如黄叶般纷飞,飘荡在眼前。

隔着那么多年的时光往后看,闻江潮依然清晰分明地记得那个秋日的午后。那天是星期天,母亲程兰清被单位叫去加班,他和同学出去打篮球时忘了带钥匙。球场离母亲单位不远,打完球后他就顺便过去找母亲拿钥匙。

当他在空寂无人的办公楼里找到母亲工作的档案室时,全然没有想到推开门的一瞬间,会看到那样不堪的一幕。母亲虽然衣衫整齐地坐在办公桌前,但是站在她身后的男人,正将一只肥厚的大手从她衬衫领口处斜斜插入,停留在她的胸部最饱满处反复揉搓着。

脑子里轰然一声炸响,起初他完全呆掉了。但很快反应过来,全身的血液都涌上脸颊,愤怒与羞辱,鄙夷与憎恨,让他的眼睛熊熊燃烧起来,幽蓝的火苗几乎隐约可见。

“你们……”

一对四十出头的成年男女,一起在突然出现的十八岁少年面前表现得如孩童般惊慌失措。男人慌忙离开了档案室,经过江潮身边时,他目光瞥见少年的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紧咬的牙关在格格作响,脚步更是快得几乎像逃似的跑了。

江潮当时克制住了自己没有动手揍那个男人,是因为他更憎恨更鄙夷自己的母亲。恨恨地看着她,他狠狠地说:“你……果然像别人说的那样是只破鞋,弄出我一个野种还不够,还想再弄出一个是不是?”

母亲的脸色苍白如死,声音抖得几乎不能成调:“不是的……江潮……我……”

他听也不听地摔门而去,直接去了学校,整晚都没有回家,一个人坐在操场对着夜空发呆。深夜的时候,母亲找到了他。

天很黑,风很大,吹得她一头一脸的乱发,她没有去拂,就那样罪人似的垂着头站在他面前。他不理她,也不看她,闭上眼睛动也不动地躺在草地上。良久,一滴水落在他脸上,他还以为是下雨了,睁开眼一看,却是母亲在流泪。

“江潮,原谅妈妈,你下午看到的事……妈妈也不想的。但是妈妈没有办法,单位这些年一直在精简人员,妈妈不想被裁掉。要是失去了这份工作,我们母子以后的生活怎么维持呀。你看到的那个男人……是我们单位的领导……他答应帮我……但要我回报他……我……别无选择……”

幽微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呜咽与啜泣,像无数针芒,尖锐地刺进江潮的耳膜后,还不依不饶地一路朝着心底刺下去,生疼生疼的感觉,疼得他眼睛里也溢满了泪。

操场上方,整幅黯黯沉黑色的夜空像一块脏兮兮的抹布,看不见月亮,也没有一颗星。或许星月微弱的光芒,穿不透那样肮脏的黑灰。一如现实的残酷与无奈,是阳光也照不透的阴影。

程兰清遭遇的耻辱,她可以忍气吞声地选择忍让,可是十八岁的少年江潮却无法忍受。年少气盛的男生,以少年特有的激烈心性决定要报复那个欺负了他妈妈的领导朱向荣。

最初他的想法很简单,把朱向荣堵在某个僻静处砸上几砖头出口恶气。为此他悄悄潜伏在单位附近,趁下班的机会跟踪朱向荣,想寻找合适的下手机会。朱向荣每天下班后都坐着司机驾驶的小车回家,车子在马路上驶行时,他骑着一辆单车在车流人海中乘风破浪,紧紧咬在车后。最初的几次都跟丢了,单车的速度自然是赶不上汽车的。但是最后一次借助堵车的机会,他顺利地跟到了朱向荣家。意外发现,朱向荣原来就是朱璧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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