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慢突然觉得有些心虚。
罢了,日后反正也不会再见了吧?
皇庙内有刺客一事,让住在里头的香客们惶惶不安起来。有香客欲出庙,却是被围守在皇庙门口的太子亲兵给挡了回去。
季慢依旧坐在屋子里头抚琴、吃茶。她的性子一贯如此,不争不抢。能出庙时,自然能出去。
“姑娘,公主派人给您送的祛疤膏来了。还是太子爷身边的禄寿大人亲自送的呢。”红叶将手里用白瓷瓶装的祛疤膏给季慢递过去,言语中满含兴奋和期待。
若是自家姑娘真的嫁给了太子爷,那就是日后的皇后了。
季慢放下手里的茶盏,奇怪道:“如今皇庙不是被封了吗?这禄寿大人是怎么进来的?”
“现下庙里是只准进,不准出。”红叶解释道。
季慢点头,拔开手里的白瓷瓶,然后突然便愣住了。这熟悉的茉莉香……
“红叶,将容姑娘给我的那瓶药取来。”
“是。”红叶神色奇怪的将药给季慢取了来。
季慢一手捧着两瓶药,缓慢蹙起眉。这两瓶药,居然是一样的。她记得陆宝宝说过,这药是她二叔父亲手所制,材料难寻,宫里也就存了那么几瓶。她这处,却一下得了两瓶。
这容姑娘手里的药,可能是太子爷亲自给的。
季慢想到此,觉得这位容姑娘跟太子爷的好事应当是**不离十了。
掀开裙裾,季慢将药抹到了自己的膝盖上。原本绷紧的疤痕感瞬时便松伐了下来,那温润的白色膏体黏附在肌肤上,透出些许凉意。
季慢叹息一声,若下次再碰见,可要好好致歉了。
“红叶,你去外头问问,那荣国公府的容姑娘现下可安好?”
“姑娘怎么突然关心起那容姑娘来了?我听说她与太子爷走的颇近,兴许日后,还会是太子妃呢……”红叶嘟嘟囔囔的不愿意。
季慢板起脸道:“让你去,你便去,怎么,我现在指使不动你了?”
季慢素来是个脾气软和的,红叶被这么一催,赶紧便请罪,“姑娘恕罪,奴婢这就去。”
红叶急匆匆的去了,半盏茶后回来,将得到的消息告诉季慢,“姑娘,那容姑娘听说也是受了惊,正在屋子里头静养呢。”
“是嘛……”季慢捏着手里的白瓷小瓶,想着那容姑娘应当是离开了她的屋子后才受的惊。毕竟她初来时,那股子气势可一点都不像是受了惊吓的样子。
季慢下意识抚了抚自己的腕子。那容姑娘手劲颇大,她待红叶来点了灯后才发现自己的腕子都青紫了一圈。
不过容姑娘毕竟是女子,碰到刺客必然也会受惊。
吩咐红叶将自个儿前些日子绣的荷包取出来,季慢道:“这荷包里头装着安神静心的药材,你替我给容姑娘送过去,就说多谢她的祛疤膏,我用着很是好。”
“是。”红叶不敢耽搁,赶紧去了。
季慢一人坐在屋子里,鼻息间满是浓郁的茉莉香味。这香淡淡的沁着一股甜,萦绕在屋内,怕没有两三日是去不掉了。
她这谎撒的,真是太没水准了,怪不得那容姑娘会生气。她这是好心被她当成了驴肝肺啊。
自己明日,还是亲自去赔礼致歉吧。
第 160 章
翌日, 天色不大好, 季慢带着大丫鬟红叶去看望那位荣国公府的容榕姑娘时,这位千娇百宠着长大的姑娘正面色苍白的靠在圆桌旁自己倒茶吃。
“容姑娘。”季慢赶紧上前,替陆小孩倒了一碗茶水。但那茶壶里的水却是冷的, 半点也不见温,触在指尖凉的瘆人。
季慢蹙眉,脸上难得的显出几分脾气,“红叶, 你去烧壶热水来。”这人病着,居然连口热水都没人递。
红叶赶紧去了。
季慢扶着那位人高马大的容姑娘坐下, 黛眉依旧蹙着,“容姑娘,你身边的丫鬟呢?这屋子里头怎么连壶热水都没有?”
陆小孩提裙坐到绣墩上, 轻咳一声,声音虚弱道:“我的丫鬟昨日里都被那刺客给杀了, 也是她们运道不好, 随了我来这皇庙,居然遭此横祸……”陆小孩低垂眉眼,本就苍白的面容更白了几分。
看到这副模样的陆小孩, 季慢心中难免软了几分。
“人死不能复生,容姑娘不必过多介怀。”季慢深知自己做不了什么,只能细细安慰。
陆小孩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纤细眼睫轻动,那双漆黑暗眸澄澈如水, 抬眸看人时波光潋滟的好看。
季慢看的一怔。
从初见时,季慢便知这位容姑娘长的好,今日再见,只觉其又更是好看了几分。那股子从容气魄,是季慢一辈子都不会有的东西。
她呐呐张了张嘴,道:“我的丫鬟红叶是个好的,容姑娘若不嫌弃,我先将她留在你这处照料几日吧?”
季慢看出这位容姑娘面色不好,连吃个茶水都要亲自起身来倒,心里头着实有些难安。毕竟这位容姑娘前些日子还将难得的好药给了自个儿,自个儿却对她心存疑心,怪不得这位容姑娘会生气。
坐在绣墩上的容姑娘身穿素白长裙,未施粉黛,青丝披散,整个人透出一股脆弱的美感。但即便如此,那眉眼处依旧透着一股凌厉的气势,这是从骨子里散出来的气质。
季慢坐到陆小孩身边,看到她置在圆桌上的一只手,修长白皙,指骨分明,十分好看。
但对于女子来说,却是太大了些。
季慢视线下移,落到陆小孩微微露出的一双脚上。穿着一色系素白绣鞋的双脚掩在裙裾内,只露出一个头尖,但也就只是那么一个头尖,便能看出其双脚也并非如一般女子娇小玲珑,想来大致是与他的双手型号差不离的。
“季姑娘怎么突然想到要来看我?难不成是来瞧瞧我死没死?”这位容姑娘说话时总是夹枪带棒的。
但季慢却也不在意,只笑道:“容姑娘说笑了。我只是听闻你昨日受了惊吓,今日才特来看望。”说完,季慢的视线顺着陆小孩的衣襟处往下看去,只见自己差红叶送来的那个荷包正挂在女子腰间。
季慢脸上显出笑意,她的声音更软了些,笃定这位容姑娘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贵女。“前些日子是我误会容姑娘了。那药我用着甚好,如此精贵的祛疤膏能得容姑娘割爱,我实在是受宠若惊。”
季慢自觉这一番话说得没什么问题,很是一个舒舒服服的彩虹屁。
但显然,这位从来不按常理出牌的容姑娘却对她的话嗤之以鼻孔。“我最厌烦你们这群惺惺作态的女人。”
习惯了陆小孩的毒舌,季慢根本就一点都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依旧是那副温温软软的模样。“容姑娘性情豪爽,不是我等见识浅薄的闺阁之女可比。”
对于季慢贬低自己,抬高他人的做派,陆小孩十分不喜。
他拧眉转头看向人,上下打量一番。
今日的季慢穿了一袭藕荷色长裙外衫,浅淡的紫带着一点微微的粉,衬得其整个人都温软了下来,也平添几分端庄成熟气质。
明明跟陆宝宝同岁,但在陆小孩眼里,陆宝宝还依旧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而季慢则真真正正是个吸人眼球的女人。只是这女人太古板,陆小孩瞧在眼里,总是想做些什么。
比如,撕下她那张伪善的假面具。
陆小孩单手撑着下颚,直觉这位季姑娘脸上的笑有些碍眼。因为她不管是对谁,就算是外头洒扫的小僧,都是这么笑的。
陆小孩想,这张脸,若是哭起来,该是什么样的风情呢?
被陆小孩上下打量的目光闹得有些心虚的季慢下意识攥紧手里的帕子,声音温柔道:“容姑娘若不嫌弃,我便将红叶留给你吧?”
“不必。”陆小孩拒绝后往外看一眼,外头天色不算好,阴云密布的样子似是要落雨。他轻勾唇,双眸微暗,神色莫名有些暧昧,“听闻季姑娘素来是个心善的,我这屋子背阴,潮的很,不若季姑娘将你的屋子让给我?”
季慢自然是应好。
但那容姑娘却又改了主意,“我觉着,咱们还是一道睡吧。在这皇庙里头也算是有个伴。”
季慢不习惯与人一道睡,就算是与陆宝宝,她也要辗转反侧良久才堪堪能入睡。
看到季慢脸上的犹豫,陆小孩慢悠悠道:“怎么,季姑娘难不成是嫌弃我病体,怕沾染了病气?”